咸阳宫的烛火在风里摇晃,赵高捏着刚拟好的伪诏,指节因用力泛白。案上的青铜爵盛着残酒,酒液里映出他眼底的阴鸷——扶苏在边军的捷报像针一样扎进心里,那个本该被赐死的长子,竟凭着一支黑麟卫横扫匈奴,如今连蒙恬都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大人,李斯那边又派人来问,北伐粮草何时拨付。”小宦官低着头,声音发颤。赵高猛地将爵摔在地上,青铜碎片溅到小宦官脚边。
“告诉他,粮草被项梁的楚军劫了!”赵高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让他去跟扶苏要——既然那位‘铁血长公子’这么能耐,就让他自己解决粮草!”
小宦官连滚带爬地退出去时,赵高望着窗外的月亮冷笑。案头的密信上,项羽的印章鲜红刺眼——他早已跟楚军暗通款曲,只要扶苏在北伐中折损兵力,这大秦的储君之位,迟早是胡亥的。
三日后,北疆军帐。
扶苏正用沙盘推演战术,指尖划过代表楚军营地的木片,玄甲上的霜花还没融化。黑麟卫刚劫了楚军的粮队,缴获的粟米堆成小山,白川正带着人清点,铁甲碰撞声在帐外此起彼伏。
“公子,李斯的信使来了,说咸阳粮草断了,让咱们自己想办法。”胡姬掀帘而入,狐裘披风上沾着雪,手里捏着封火漆密信,“我看这火漆是假的——李斯的私印边缘有三道刻痕,这封只有两道。”
扶苏没抬头,指尖将木片插进沙盘的“峡谷”位置:“赵高的手笔。他巴不得咱们跟项梁拼个两败俱伤。”他突然笑了,拿起代表黑麟卫的小旗,“正好,省得我去找他,项梁的粮仓,今晚就‘借’来用用。”
胡姬凑近沙盘,看着那些标注着“陷阱”“伏兵”的记号,睫毛上的雪粒落在沙上融成小坑:“你想夜袭?项梁的军营四周都是陷马坑,楚军的哨兵比猎犬还灵。”
“猎犬?”扶苏从箭囊里抽出支特制弩箭,箭簇螺旋状的纹路在灯下泛着冷光,“那就让他们变成瞎狗。”他对帐外喊了声,“白川!”
白川掀帘进来时还在擦手上的油——刚从楚军粮队里搜出坛陈年米酒,正偷喝被抓包。“公子,啥事?”
“带十名黑麟卫,换上楚军服饰,去项梁西营放火。记住,只烧帐篷,别烧粮草,动静越大越好。”扶苏在沙盘上点了点西侧的高地,“点火后往这儿退,那里的风会把烟吹向主营,楚军准会往反方向追。”
白川眼睛一亮,擦了擦嘴:“得嘞!保证烧得他们以为天塌了!”
“等等。”胡姬叫住他,从袖中掏出个小布包,“把这个撒在帐篷顶上,见火就炸,威力够掀翻半个营盘。”包里的硫磺粉末闪着幽光,是她按东胡秘法配的火药,比秦军的火硝厉害十倍。
白川揣着布包跑出去时,胡姬突然拽住扶苏的手腕:“你要亲自去?”她指尖触到他玄甲下的伤口——昨天勘察地形时被流矢划伤的地方,还在渗血。
“项梁的粮仓在中军最里层,只有我带亲卫能闯进去。”扶苏掰开她的手,掌心的茧蹭过她的指尖,“放心,黑麟卫的战术你还不清楚?咱们的‘斩首行动’,从来没失手过。”
胡姬望着他系甲胄的背影,突然从后面抱住他,狐裘裹住两人的肩背。“我跟你去。”她的声音闷在他的甲片上,带着点发颤,“东胡的弓箭术,比黑麟卫的弩箭准。”
扶苏没回头,只是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西营放火需要人接应,白川那小子毛躁,你去盯着他。”他顿了顿,声音放轻,“等我回来,带你去看漠北的极光——比咸阳宫的烛火好看百倍。”
夜三更,项梁西营突然燃起冲天火光。硫磺火药炸开的闷响震得地面发颤,帐篷碎片混着火星飞上天,像场诡异的烟花。楚军果然乱了套,项梁提着长矛站在主营前怒吼,骂声刚落,就见西边的浓烟往中军扑来,呛得人睁不开眼。
“蠢货!往东边追!别让秦狗跑了!”项梁的吼声被风吹得七零八落,楚军大队人马扛着梯子往东侧狂奔,没人注意到十个黑影正贴着西侧的矮墙摸进来。
扶苏带着亲卫趴在粮仓外的草垛后,玄甲上盖着楚军的粗布斗篷,呼吸压得比风声还轻。他看着楚军的巡逻队跑过去,突然打了个手势——黑麟卫像猫一样窜出来,手里的短刀抹过哨兵的脖子,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
“快!”扶苏低喝一声,亲卫立刻用巨斧劈开粮仓的木门。里面的粟米堆得比人高,麻袋上还印着楚军的狼头标记。
“公子,这得运到天亮才能搬完!”亲卫队长急道,手里的火把照着满仓的粮草,眼睛都在放光。
扶苏从腰间解下捆火折子,在麻袋间的缝隙里摆成三角形:“不用搬。”他掏出胡姬给的硫磺粉,往火折子旁撒了圈,“留三个火折子,其余人跟我走!”
刚撤出三十步,身后突然传来巨响。粮仓的木梁被炸得粉碎,火焰裹着硫磺烟直冲上天,把半个夜空染成橘红色。项梁的怒吼声刺破浓烟:“扶苏!我操你祖宗!”
扶苏带着亲卫往西侧高地跑,听见身后楚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在岔路口停下。他往左边的窄道扔了块石子,石子落地的脆响刚过,就听见楚军的喊杀声往那边涌去。
“这边!”他带着人钻进右边的密林,黑麟卫的特制军靴踩在积雪上没半点声响。胡姬教的步法果然管用——东胡人在雪地里追踪猎物的本事,比楚军的猎犬灵多了。
快到西营时,突然听见白川的喊声:“公子!这边!”胡姬正拽着他往隐蔽的山洞里钻,白川的铠甲上沾着草屑,脸上还有道抓痕——准是跟楚军肉搏时被挠的。
“火放得怎么样?”扶苏往山洞深处走,里面竟藏着辆马车,车斗里铺着厚厚的毡子,显然是胡姬提前备好的。
“别提了!”白川拍着大腿笑,“楚军跟疯了似的往东追,咱们在他们帐篷顶上撒了把硫磺粉,他们自己人撞在一起,跟狗咬狗似的!”
胡姬正用布巾擦着弓箭,闻言挑眉:“还不是我算准了风向?硫磺烟往主营飘,他们看不清路,不撞才怪。”她的箭囊里插着支雕翎箭,箭簇闪着幽蓝——涂了东胡的寒冰霜,中者立刻冻僵。
扶苏刚要说话,突然按住腰间的短刀。山洞外传来马蹄声,还有项梁的怒吼:“搜!挖地三尺也要把秦狗找出来!”
白川瞬间绷紧了身子,手按在弩机上。扶苏却摆了摆手,往马车里塞了袋刚缴获的粟米,对胡姬使了个眼色。她立刻会意,抽出三支雕翎箭,搭在弓上对准洞口。
“别出声。”扶苏的声音比耳语还轻,黑麟卫纷纷摸出短刀,玄甲摩擦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楚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在洞口晃来晃去。突然,项梁的声音就在洞外响起:“这里有车辙!秦狗肯定藏在里面!”
胡姬的指尖扣紧弓弦,指节泛白。扶苏按住她的肩,突然笑了——他想起特种兵手册里的“声东击西”战术,比东胡的伏击术更阴损。
“白川,扔烟雾弹。”他低声道。白川立刻摸出个陶罐,拉掉引线就往洞口扔。陶罐炸开的瞬间,扶苏突然对着洞外大喊:“项梁!你粮仓里的粮草,够我黑麟卫吃半年——多谢馈赠啊!”
项梁的怒吼差点震塌山洞:“给我杀!”
就在楚军往洞里冲的瞬间,烟雾弹的黄烟弥漫开来。胡姬的雕翎箭带着破空声射出去,洞外立刻传来惨叫。扶苏趁机拽着众人往山洞深处退,那里竟有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窄缝——是他白天勘察时发现的,专治这种死追不放的对手。
“按顺序钻!”扶苏推着白川先挤进去,自己殿后。刚要钻进缝里,突然瞥见项梁举着长矛冲进来,玄甲上的狼头纹在烟雾里像只恶鬼。
“逮到你了!”项梁的长矛刺过来时,扶苏突然往地上一滚,军靴踹在他的膝盖后弯。项梁踉跄着往前扑,长矛插进石壁的刹那,扶苏已经钻进了窄缝,反手将块巨石推过去,正好卡在缝口。
“秦狗!你给我出来!”项梁的吼声在外面撞得山响,巨石却纹丝不动——黑麟卫的玄甲都能劈开,这石头是按特种兵标准选的,专防蛮力。
窄缝另一头连着片密林,胡姬正牵着马车等在那里,白川已经把粮草搬上了车。扶苏拍掉身上的土,看着远处项梁营地的火光,突然对亲卫队长说:“传我命令,让蒙恬带主力往南移——项梁丢了粮草,准会去抢刘邦的粮队,咱们正好截胡。”
亲卫队长刚要走,胡姬突然笑出声:“你连刘邦都算计上了?”她的狐裘扫过马车的粮草袋,带出阵粟米香。
“不然怎么叫连环计?”扶苏跳上马车,拍了拍赶车的白川,“走,去看看刘邦的粮仓,是不是比项梁的更‘大方’。”
马车在雪地里碾出两道辙痕,身后项梁营地的火光越来越远。胡姬靠在扶苏肩头,听着他跟白川讨论下一场伏击的战术,突然觉得这比东胡的草原热闹多了——秦末的烽火里,藏着比极光更烈的光,比猎场更刺激的猎物。
扶苏捏了捏她的手,掌心的茧蹭过她的指尖。黑麟卫的捷报很快会传到咸阳,赵高看到时,怕是要把伪诏捏碎了吧?他望着天边的启明星,突然想起胡姬说的东胡谚语:“猎鹰抓兔子时,总得先让兔子蹦跶两下。”
现在,该让咸阳的“兔子”们,好好蹦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