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凯瑟琳把抓到的人带进了审讯室。段逸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没进去。他让幽影斥候在门外守着，自己去了旁边的监控房。布伦希尔德正在那里操作设备，手指在面板上点来点去。
“信号稳吗？”段逸问。
“稳。”她说，“四个人的心跳和呼吸都有记录。没人吃药，也没用什么精神屏蔽术。”
段逸点点头。他们最怕的就是俘虏自杀或者自毁。只要人还活着，总有办法让他们开口。
凯瑟琳开始一个一个问话。前两个什么都不说，靠墙坐着，眼睛闭着。她没逼他们，只是让人把他们的东西拿出来，摆在桌上。衣服、干粮袋、水壶、工具包——每样都编号，拍照。
第三个俘虏的靴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不是因为拉链，而是因为重量不一样。左脚比右脚重。她蹲下来，用手摸了一圈内衬，在脚踝的位置发现了缝线。线的颜色和皮革差不多，但手感不同。她拿出小刀，轻轻划开。
里面藏着一把匕首。
很短，只有巴掌长。刀柄是黑褐色的，表面有细纹。她拿起匕首对着灯看，发现刀柄末端刻着一个图案：一只眼睛，被一条蛇咬住，蛇尾绕回来，穿过眼睛中间，形成一个圈。
她马上叫段逸过来。
段逸走进来时，凯瑟琳已经用布把匕首盖住了。她没戴手套，但只碰了刀鞘。段逸走到桌前，盯着匕首看了很久。
他没有伸手。
他闭上眼，启动了生命之种的能量视觉。
眼前的空气变了。能量流动变得清晰，房间里的魔力像雾一样飘着。他看向匕首。
刀柄发出微弱的红光。里面有杂质，不是普通金属。那些颗粒分布在纤维结构里，排列方式不像自然形成的。他认得这种痕迹。
那是深渊脊骨碎屑。
他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这是从深渊底层爬出来的怪物死后留下的骨头碎片，含有很强的暗能。普通人碰了会烂皮肤，法师拿来炼器会被反噬。只有经过特殊处理，才能放进武器里。
这种技术，只有很少的组织掌握。
影教就是其中之一。
他睁开眼，对凯瑟琳说：“这东西不是用来杀人的。”
“是信物。”
凯瑟琳皱眉：“你怎么知道？”
“材质不对。”段逸指着刀柄，“里面有黑色结晶，混在锻造层里。那是深渊生物的骨粉，加工过的。一般刺客不会用这个做武器，太贵，也容易暴露身份。”
凯瑟琳低头再看。
她突然明白了。如果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没必要带这么明显的标记。这把匕首是身份证明，是一种通行证。
“他们是影教的人。”她说。
“不完全是。”段逸摇头，“他们是黑暗精灵，但听影教指挥。你看他们的动作，配合很好，战术熟练。这不是临时拼凑的队伍。他们用了商队的身份，走的是林语者登记的路线，说明对我们这边很了解。而且……”
他停了一下。
“他们留下了一个信号。”
凯瑟琳抬头看他。
“那个拉链上的金属片。”段逸说，“不是不小心焊上去的，是故意的。他们在被抓之前，就已经计划好要留下线索。”
“你是说，让我们发现这把匕首？”
“也可能，是让我们以为发现了全部。”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这时布伦希尔德推门进来。她刚收到消息就赶来了。她一眼看到桌上的匕首，走过去直接说：
“让我看看材质。”
她拿出便携检测仪，贴在刀柄侧面。屏幕闪了几下，数值稳定了。
“密度很高。”她说，“普通的锻造做不到这样。而且……这里有个波动，像是活体组织参与过冶炼过程。”
段逸眼神一紧。
“你是说，这把匕首是‘养’出来的？”
“有可能。”布伦希尔德点头，“类似生物熔炉的技术。把金属和活体组织一起培育，让结构更紧密。这种工艺我只在传说里听过。”
凯瑟琳听完，脸色变了。
“如果是真的，那影教不只是在招人。他们在改造人。”
段逸没说话。他在想另一件事。
黑暗精灵为什么愿意合作？
这些种族一直住在地下，不喜欢地表世界，但他们有自己的规矩。他们不屑当间谍，也不会听外人指挥。除非……
除非他们被威胁，或者得到了什么好处。
他走到墙边的地图前，手指划过中层区域，停在灵田运输道附近。
“他们的目标很清楚。”他说，“先进来，再破坏工坊。但我们加强了防守，他们失败了。但这把匕首说明，他们的目的不只是破坏。”
“那是什么？”凯瑟琳问。
“建立联系。”段逸说，“他们要用这次行动告诉影教——我们已经成功渗透。就算被抓，标记也能传出去。”
布伦希尔德明白了：“所以那个信号，是在汇报任务完成了？”
“差不多。”段逸点头，“但我们拿到了匕首，等于切断了信息。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做？等不到回音，就会派第二批人。”
“或者，已经有人进来了。”凯瑟琳接了一句。
三人都没说话。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谁还能进来？
商队、协作单位、巡逻换班的人……只要是通过登记进来的，都有可能是下一个。
段逸转身走向通讯终端。
他打开内部频道，输入指令。
“立刻提高中层警戒等级。”他说，“三大核心区域——工坊、灵田、指挥通道，禁止非核心人员靠近。所有进出必须双重签名，由当值队长和监察员一起确认。”
他又加了一句：“设双岗轮值。同一个岗位要有两个人同时在场，互相监督。发现异常，立即上报。”
命令发完，他回头看向凯瑟琳。
“你负责整理这四个人的行为档案。”他说，“走路姿势、呼吸频率、手势习惯，全都记下来。我们要做一个识别模板。”
凯瑟琳点头：“明白。我会让幽影斥候调最近三天的监控，找有没有相似特征的人出现过。”
布伦希尔德拿起匕首样本：“我带回实验室。如果是活体锻造，可能留下生物残留。说不定能查到来源。”
段逸最后看了一眼桌上的匕首。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影教不是单独行动。他们背后可能连着深渊，而黑暗精灵成了他们的工具。这一次是破坏工坊，下一次可能是断能源、瘫痪指挥，甚至炸掉灵田。
敌人不再从外面打。
他们学会了从内部拆墙。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通道。几个子体正按新命令调整巡逻路线。他们的动作没变，但他知道，有些事不一样了。
以前的危险看得见。
现在的危险藏在每一次交接、每一份文件、每一个看起来正常的人身上。
他回头对凯瑟琳说：“别急着全面排查。”
凯瑟琳抬头。
“会引起慌乱。”段逸说，“我们现在要盯住关键地方。让幽影斥候重点监控最近接触过外来者的子体。如果有行为异常匹配的，再动手。”
“那你什么时候开会？”她问。
“等布伦希尔德出结果。”他说，“没拿到材料分析报告之前，我们只能猜。我不想让大家带着猜测讨论。”
布伦希尔德把匕首放进密封盒：“最多两个小时。”
段逸点头。他坐回椅子，手指敲着桌面。
时间一点点过去。
半小时后，监控屏突然闪了一下。
其中一个俘虏睁开了眼睛。
他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天花板看。
五分钟后，他又闭上了。
段逸注意到了。他调出心率记录，发现睁眼的时候，心跳降了百分之十二。
不是紧张。
是放松。
他在确认什么事。
段逸立刻下令：“加强牢房外的监控。任何人不准单独接近。换岗必须两人同行，全程录像。”
他站起来，往指挥中心走。
凯瑟琳跟上来：“你觉得他们还有人在里面？”
“我不知道。”段逸说，“但我知道一点——这把匕首，不该被我们找到。”
“如果是他们故意留下的呢？”
“那就是陷阱。”
“或者，是误导。”
两人都没再说话。
段逸站在地图前，目光落在通往地底的几条隐秘通道上。那些地方还没完全探明，可能是黑暗精灵来的路。
他的手指慢慢压在一个点上。
那里标着一条废弃矿道，通向深层岩穴。
他还没开口，布伦希尔德的消息就来了。
“匕首手柄内侧检测到微量有机残留。”消息写着，“dNA片段和已知种族不匹配。但有一段基因链，和地下真菌群落高度相似。”
段逸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
地下真菌……只在很深的地底岩层生长。
那种环境，只有长期生活在极深地底的种族才能适应。
他抬起头，对凯瑟琳说：“准备调幽影斥候。”
“去哪儿？”
“F-7区地下三层。”他说，“带上呼吸面罩和净化孢子粉。我要知道下面有没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