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声铃响,孟琦几人均是一怔,门外玉圆从小厮手里接过了饮子,轻轻敲了敲门,淡声道:“姑娘,饮子到了。”
雅间内,三人神色急敛,孟琦反应最快,脸上瞬间堆起惯常那明媚灿烂的笑,应声上前:“就来!”
她亲自开门接过托盘,在门扉即将合拢的刹那,递给了门外守候的玉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看牢点。
玉圆沉稳颔首,倒是玉圆身旁的碧珠一个劲儿地往门缝里瞧,对上孟琦笑意盈盈的目光后,才慌慌张张地缩回了脖子。
门又合上了。
孟琦转过身,面对着如今室内有些尴尬的气氛,倒是一改之前的剑拔弩张,体贴地将饮子端上桌,又给每个人斟了一盏。
“快尝尝我这海露凤梨酸酪子,最是清新解暑呢。”
所谓“海露凤梨酸酪子”,就是海盐凤梨酸奶,当然用的也不是真正的海盐,不过是寻常细盐。
岳明珍最是捧场,率先用小银勺舀起一勺送入口中,眼睛微亮,笑意盈盈:“又有新花样了?”
孟琦得意地仰起头:“那是自然,我这新花样还不少呢!你若想喝,我叫人日日给你送。”
岳明珍连连摆手:“可别,我若是想喝了,只管自来,难不成喝你壶饮子你还要扣我工钱不成。”
孟琦立马夸张地吆喝了起来:“我哪敢哟!”
一旁的谢竹茹沉默地坐在角落,耳中听着两人轻松随意的说笑,心中却像被细针密密扎着——这般无所顾忌的嬉笑亲近,于她而言,直如隔世的风景。
自己可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吗?
想着想着,口中的饮子似乎也带了些咸涩。
就好像自己的眼泪掉了进去一般。
“竹茹姐姐?”
孟琦清亮的嗓音带着关切在她耳边响起:“发什么愣呢?快喝呀!”
说着又将一小碟精致摆盘的凤梨酥推到谢竹茹面前:“尝尝这个,刚试烤的,配着饮子正好!”
话音刚落,她自己先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不过嘛……这酥似乎糖放得狠了点,有点过甜了?我琢磨着要不还是先喝饮子再吃它,不然吃完酸酪子该尝不出味儿了。”
听得这话,岳明珍忍不住又白了孟琦一眼:“好你个孟琦,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好心,合着这是拿我们试毒呐!”
孟琦立刻做出了一副伤心的模样来:“珍珍姐姐怎么能如此想我?”
说着她还不忘轻轻推了推谢竹茹:“竹茹姐姐,这饮子如何?”
谢竹茹一时有些恍惚,方才几人的气氛还十分紧张,现在自己竟这么坐下来品起了饮子?
倒叫她有些恍若在梦中之感。
于是她怔怔地看向碗中的乳白的液体,有些惊奇的发现这杯里的东西倒比寻常酪子看起来更清爽些。
孟琦得意洋洋的声音在一边响起:“我这酪子可以自行选择浓稠度,我见今日的日头大了些,便自作主张选了稀一些的,快尝尝看。”
其实谢竹茹方才已经尝过一勺,只是那时候心不在焉,也没尝出个什么滋味儿来,只觉得满嘴咸涩。
如今在孟琦的催促下,谢竹茹复又舀起一勺放进了嘴里。
先觉脆甜的凤梨粒在舌尖迸开,跟着乳浆便顺着喉咙滑下去,像含了口融雪的春水,清润得喉间都松快了。
谢竹茹正回味那点甜,忽然舌尖微微一醒,那藏着的咸鲜慢悠悠浮上来,既没冲了奶香,反倒把凤梨的甜衬得更活,多了丝甘冽,同时衬托得乳香的醇厚愈发绵长悠远,余韵清爽不腻。
谢竹茹心中泛起一丝自嘲,想来方才的咸涩不过是自己的心境影响,在这样的心境下品尝美味,不过暴殄天物。
见孟琦还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她连忙收敛心神,真心赞道:“果真是从未尝过的清爽甘冽,甜咸相宜,妙不可言,在这夏日饮来再合适不过了。”
孟琦笑了,眼底亮晶晶的:“竹茹姐姐喜欢就好,回头我叫人给你府上送些。”
谢竹茹悚然一惊,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要开口阻拦,孟琦却像是已经预料到她的反应,话音未落便自顾自地转了弯:“啊,我糊涂了,送府上确实不方便……”
谢竹茹松了口气,正要回话,孟琦却又不知从怀里什么地方掏了个卡片出来,塞到了谢竹茹的手中:“还是给你个钻卡吧,回头你拿着这卡,我那几个店都随便吃。”
谢竹茹一惊,慌忙间就要拒绝:“这怎么行……”
孟琦却轻哼了一声,双手往后一背,死活都不接谢竹茹递过来的卡片:“我这卡送出去还从没收回来的道理,你若是不要,就扔了吧!”
见孟琦竟突然耍起了无赖,谢竹茹有些不知所措,岳明珍见状有些忍俊不禁,带着丝看好戏的笑:“你就收下吧,她给了人的可是绝对不会收回的。”
谢竹茹见推拒无门,只得无奈接下,试探着问:“我倒是听说你店里有木、铁、铜、金、玉等多个等级,只不知道这钻卡是……”
孟琦从鼻子里又“哼”了一声,扬着小脸,带着理所当然的矜骄:“自然是比最顶级的玉卡,还要再高一等的喽!”
谢竹茹更慌张了:“这……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了我……”
孟琦扭过脸没说话,倒是岳明珍瞟了孟琦一眼,笑眯眯道:“她这是不好意思呢,她这卡啊,可是只给了关系极亲近之人。”
关系极亲近之人吗?
谢竹茹有些发怔。
孟琦这时候才不情不愿地转过脸,一副凶巴巴地模样:“没错!我告诉你,你后悔也晚了!从你追上来开始,你这朋友我就交定了!”
孟琦今年不过十四,脸颊尚带着圆润稚气,此刻故意做了这凶巴巴的模样,不仅不骇人,反而透着几分可爱。
像只张牙舞爪的漂亮小猫。
谢竹茹彻底懵了。
一向端庄大方、处事周全的谢竹茹已经不知道今日第几次慌了手脚,她的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多次,却说不出一句往常手到擒来的场面话。
孟琦和岳明珍既没说话,也不催她,只静静地看着她。
良久,谢竹茹的眼泪砸了下来,她像是想哭,又像是想笑,最终扯了个难看的笑出来,小声道:“可是……我会连累你们。”
见她终于回应了自己,孟琦又笑了起来,她的手指在桌上画着圈,目光却紧紧地盯着谢竹茹,笑眯眯道:“我才不怕。”
岳明珍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微笑着道:“好了,竹茹,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们,你的计划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