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默把手机塞进裤兜，抬脚往宿舍楼走。刚才那只麻雀飞得太突然，撞得人手忙脚乱，他看着那学生甩袖子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这画面有点滑稽，可又不让人讨厌，就像他想做的那种人——不是全场最亮的，但能让气氛松下来。
他刚走到楼下，手机震了一下。是编导发来的消息：“你现在方便吗？我正好在学校附近，能见个面聊聊吗？”
他回了个“好”，抬头看了眼宿舍窗户，窗帘拉着，屋里应该没人。他转身往校门口方向走，脚步没停。
编导已经在小花园的长椅上等了。她穿着深色外套，手里夹着文件夹，看见他走近，抬手打了招呼。
“刚开完会，顺路过来。”她说，“你昨天给王均发的消息我看到了，说可能不会按稿子来？”
陈宇默在她旁边坐下：“嗯。我觉得背熟了反而像念书。”
“这想法不错。”她翻开文件夹，“我们今天就把你的定位定下来。之前聊过‘逗比学霸’的方向，现在得细化，不然到了现场你会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点头：“我也在想这事。”
“观众喜欢聪明人讲笑话，不喜欢小丑装聪明。”她说，“知识是底牌，幽默是桥。你要做的，是让别人走过这座桥时觉得轻松，而不是被砸一脸冷知识。”
陈宇默笑了：“我确实怕显得太爱显摆。”
“问题不在你说什么，而在你怎么说。”她合上文件夹，转头看他，“比如游戏环节你答对了一道题，别人问你怎么知道的，你要是说‘这很简单啊，高中的时候就学过’，那就完了。”
“那该怎么说？”
“你可以叹口气，笑一下，说‘哎，昨晚刷手机刚好看到……我自己都嫌烦’。”她模仿着语气，“这种反应，大家会觉得你是运气好，其实心里清楚你是真懂，但你不端着。”
陈宇默眼睛亮了：“我懂了。不是主动秀，而是‘被迫学霸’。”
“对！”她一拍膝盖，“就是这个感觉。你想躲，可问题来了，你不答不行。结果一答，还答对了。别人笑，你也笑，气氛就有了。”
他低头想了想：“我可以加点自嘲。比如‘书呆子本能犯了’，或者‘这知识点它自己跳出来，拦都拦不住’。”
“这些话接地气。”她记了几笔，“再比如说情感话题，别一上来就分析‘依恋类型’‘情绪价值’，听着像讲课。你用生活里的事打比方就行。比如有人说恋爱累，你可以说‘这就跟熬夜赶论文似的，明知道该停，手还是停不下来’。”
陈宇默点头：“这么说，大家更容易听进去。”
“对。你不是导师，是参与者。”她提醒，“节目里最讨喜的人，不是最厉害的，也不是最搞笑的，是那个让大家觉得‘这人跟我差不多，但他比我会说两句’的。”
他沉默几秒，忽然问：“如果有人问我为什么参加恋综，我怎么说？”
“别说什么‘想遇见对的人’‘寻找真爱’。”她摇头，“太假。你可以说‘朋友非说我适合上节目，我就来试试，反正也不亏’。”
“或者更实在点，”他接道，“‘听说能蹭顿饭，我就报名了’。”
两人同时笑了。
“这种话反而真实。”她说，“你不用立深情男主的人设。你就承认自己有点懵，有点紧张，但也愿意试试看。观众看得懂。”
陈宇默靠在椅背上，脑子里开始串画面。
如果柳如烟问起某本书，他不用急着展示读过多少，可以说“这书我翻过几页，后来忘了，最近才想起来好像挺有意思”。
如果何晴提到某个热点，他不必抢着发表观点，可以先听她说完，再补一句“我昨天刚看到相关数据，要不我给你讲讲？”
如果夏初冉开了个玩笑，他不用硬接梗，笑出来就行，顶多加一句“你这脑回路比我考试时蒙的答案还离谱”。
这些反应都不需要提前背，只要心态对了，自然能说出来。
“我还担心一件事。”他说，“有时候我想讲个冷知识，怕冷场。”
“冷知识能用，但得包装。”她举例，“别说‘你知道吗，章鱼有三颗心’，这像科普短视频开头。你可以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突然来一句‘现在这个场面，让我想起章鱼——它有三颗心，都比我现在心跳稳’。”
陈宇默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这倒真不像故意的。”
“对。关键是时机和语气。”她强调，“你不是在表演幽默，是在用幽默缓解尴尬。前者累，后者轻松。”
他点点头：“所以我不是要去逗别人笑，而是帮大家把话说下去。”
“没错。”她收起笔，“总结一下：你是有知识的普通人，因为真诚，所以有趣。不说大道理，不抢风头，但在关键时刻能冒出来一点亮光，然后马上自嘲一下，把自己拉回人群里。”
“听起来像是‘误打误撞的高光时刻’。”他说。
“就是这个意思。”她合上文件夹，“我们不要你每句话都炸场。我们要的是，别人回头想想，觉得你这个人有意思，但说不出具体哪句台词特别牛。这种印象最持久。”
陈宇默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太阳已经偏西，树影拉得很长。
“我回去整理一下思路。”他说，“把几个可能用上的场景理出来。”
“行。”她也站起来，“等你弄好了发我一份，我们再碰一次。”
她走了几步，又回头：“别想着完美。你就做你自己，只是把平时说话的方式，稍微往镜头前挪一步。”
他挥手表示明白。
等她走远，他站在原地没动。风吹过来，带着一点傍晚的凉意。他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敲下几个关键词：
“无奈高光”
“反差萌”
“被迫学霸”
“冷知识化解尴尬”
敲完，他翻到之前的笔记，把“必须每句都好笑”那一行划掉了。
他转身往宿舍走，脚步比来时轻快。路过公告栏时，看见有人在贴歌手赛海报，胶带不够，正踮脚够上方角落。他顺手帮忙按住一边，那人说了声谢，他点点头，继续往前。
推开宿舍门，室友正坐在桌前吃泡面。
“别占桌太久啊。”他说，“我要写点东西。”
“又要改段子？”室友吸了一口面。
“不是改段子。”他拉开椅子坐下，“是把人设理清楚。”
“你还真当回事儿啊。”
他笑了笑，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他想起编导最后说的话：
“别想着完美。”
他没急着打字，而是先闭眼坐了几秒。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
张老师办公室的谈话
同学围着他打听嘉宾
麻雀突然飞起吓到路人
还有刚才编导说的每一句话
他睁开眼，开始敲键盘。
第一行写的是：
“我不是去表演的。我是去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