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仿佛众人都明白了,陈珏为什么一直高举革新旗帜,奔走呼号。
因为大华已经到了不变不行的地步了,大华已经固步自封,甚至后退了太长时间,再不变革,很快就要落后于其他人了。
大华抓住了生产力爆发的风口,却没有做出相应的思想变革,在小说之中这是身体与意识不相匹配,落后的思想无法完全调动强壮身体的全部力量,这是极度危险的事情。
见微知着,孙时敏作为白鹿洞书院的山长,对于教育方面的变化最为敏感,之前是因为没有想到关窍,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二隐患,如今被陈珏戳破了这一层窗户纸,瞬间如同拨云见雾,一切都联系了起来。
为什么明明国力相差不大,为什么连年增加投入,就是不出成绩,与海的对岸差距还被越来越大了,根本原因原来在这里啊!
就在这时,人群中又有一位老者站了起来,拱手道:“陈先生,晚辈是江南研学会的会长柳敬亭,敢问先生,这‘笃行’二字,该如何落实?总不能让学子们放下书本去做事吧?”
这个问题也戳中了不少人的痛点,学问与实践,似乎总隔着一道鸿沟。
陈珏看着柳敬亭,微微一笑:“柳会长此言差矣。‘笃行’并非要放下书本,而是要带着书本里的道理去做事。比如读了‘父子有亲’,便要回家对父母多一份恭敬;读了‘朋友有信’,便要对友人多一份诚信。”
“所谓‘笃行’,是让学问在生活中生根,而不是让学问躺在书本里。就像农夫种庄稼,既要读书学耕种之法,更要下田去种,不然,学再多耕种之法,也结不出粮食啊!”
一番话通俗易懂,却又蕴含深意。柳敬亭愣在原地,片刻后,脸上露出羞愧之色:“陈学统之言,如拨云见日。是晚辈狭隘了,总以为‘行’与‘学’是两回事,原来学问本就该在‘行’中活起来。”
苍老的柳敬亭对陈珏自称晚辈,执弟子礼,在场的众人,甚至是直播间之中的几百万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前几天我与豫章王结伴游庐山的时候,便简单的讨论过问题,当时我说‘知行合一’就是这个意思,而‘知’便是‘学’的尽皆,只有‘学’才能‘知’,想靠顿悟一蹴而就是不可取的。”陈珏缓缓开口说道。
孙时敏在一旁补充道:“是啊,就像我们白鹿洞书院,总说要教出栋梁之材,可若培养出的学生只会空谈义理,不会处事接物,那又算什么栋梁?以后,我们白鹿洞书院,怕是要照着陈先生的法子,多让学生们在‘笃行’上下功夫了。”
他的话得到了不少书院山长的赞同,纷纷点头称是。
孙时敏深吸一口气,再次向陈珏拱手:“陈先生,您这纲领中‘责其身以必然’一句,晚辈深以为然。但先生您也曾说过‘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学子在‘笃行’之时,难免被私欲蒙蔽,不知先生可有具体的克治之法?”
孙时敏的问题,是刚刚柳敬亭问题的延续,只有解决了柳敬亭的问题,才会遇到孙时敏所提出的问题,治学便是如此,当真是一山放过一山拦。
陈珏微微一笑,朗声道:“孙山长问到了关键。所谓‘破心中贼’,无他,惟‘慎独’二字耳。”
他顿了顿,引用纲领中的修身之要:“‘言忠信,行笃敬’,是对人;‘惩忿窒欲,迁善改过’,是对己。独处之时,无人监督,更需以此为镜,时时省察,这便是‘慎独’。正如‘学之序’需‘审问、慎思’,克治私欲亦需‘明辨’何为良知,何为私欲,而后‘笃行’其当为者。
“譬如见利欲而心乱,便以‘君臣有义、朋友有信’辨之;遇忿怒而失控,便以‘父子有亲、长幼有序’省之。心中常存‘五教’之尺,便是‘致良知’的捷径。”
这番话将他天民学中的 “慎独”“致良知” 与纲领中的 “五教”“修身之要” 紧密相连,以钱明远为首的白鹿洞书院一系教授忍不住起身长揖:“先生此言,真可谓‘一语点醒梦中人’!以‘五教’为镜,照见心中贼,这才是对天民学最切实的践行啊!”
直播间瞬间被 “慎独” 二字刷屏:
【原来‘慎独’就是自己监督自己!陈先生把天民学讲得太明白了!】
【用‘五教’当尺子,独处时也不敢乱来,这方法太实用了!】
【从创立天民学,到今天的治学纲领,陈先生的思想越来越完善了!】
【君子慎独!哪怕是独处的时候也要时刻约束自己的行为!】
【天民学派!天民学!忽然想到,之前陈先生说无论是儒释道哪一家学问,最终都是修心,今天的讲坛更是证明了这一点,我感觉‘心学’这个名字更贴切啊!】
【‘心学’!确实好听还贴切,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叫‘心学’还有集合众家所长之意,毕竟无论什么学问都是修心,那也就是说无论什么学问都是‘心学’嘛!】
【儒释道:痛失道统!】
此时,连之前沉默的吕德江都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已无之前的倨傲:“陈学统将‘经史为骨’化为‘五教为纲’,将‘注疏为脉’化为‘学序为径’,又融自身天民学之‘知行’于其中,确是自成体系。只是不知先生这‘五教’,与齐鲁学脉的‘仁义礼智信’有何异同?”
这个问题带着试探,也带着一丝和解的意味。陈珏目光坦然:“‘仁义礼智信’是德,‘五教’是行。德是体,行是用。心中有‘仁’,方有‘父子有亲’;心中有‘义’,方有‘君臣有义’。齐鲁学脉重‘德’,天民学派重‘德之行’,本是同源,只是侧重不同罢了。”
这番话既肯定了齐鲁学脉,又阐明了自身特色,吕德江闻言,终于放下芥蒂,躬身一礼:“学统高见,老夫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