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陈珏书写完毕,众人才从其中的意境之中挣脱出来,开始整体的观看这首诗。
一看之下,在场的众人都有些不明所以,微皱着眉头开始思索,陈珏写出这首诗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
无论从哪里看,这首诗在这里都是不合时宜的,诗中那种怀才不遇的愤慨,对黑暗社会的强烈不满和对光明世界的执着追求跃然纸上。
如果是昨天,陈珏这么说自无不可,众所周知,自从陈珏成立了天民学派之后,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或多或少的非议与打压,虽然每一次陈珏都能占据一些上风,但是体量的差距,让哪怕是最乐观的天民士子都感到绝望。
但是今天,一切都不同了,北境冠冕的称号,让陈珏在文坛上成为了北境地区的无冕之王,整个北境在法理上都成为了天民学派传道的自留地,天民学派与陈珏在华国的处境已经截然不同了。
如今的陈珏,不说意气风发,也可以说是春风得意,鱼跃龙门,天空海阔,任其翱翔。
那么在这种心境之下,陈珏又怎么会写出这种诗词呢?
仔细思索之下,崔正平好像想出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差了,而皇长孙刘御极,则好像是最先看透了,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
“御极,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妨说来听听。”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是一名合格帝王的基本功,刘永昌立刻发现了刘御极的异样,开口问道。
“回皇爷爷,我确实有些想法,不过不知道对不对,恐增笑料,不敢妄言。”刘御极谦逊的说道,不过面色却是笃定,显然有些信心。
自从上次奉旨前往岳阳,在亲眼见识到了陈珏的才华,刘御极回京之后便详细的了解了陈珏的生平,高考之前家境贫寒,学习刻苦,不过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在高考之中则是一鸣惊人,之后的事情便广为所知,只要有些能力的人,都能够轻易的查到,只能说这近一年的时间里,陈珏的经历简直可以说是传奇。
按照这个履例,那么这首诗就很好理解了。
“玉修这首诗,表面上看有些愤懑,但是我却从其中看到的是慷慨豪迈的情怀,‘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在我看来,这是对之前经历的告别,之后的四句,我看更像是些我大华这些年文峰鼎盛,已经媲美甚至超越建安风骨,然后便是‘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这句,怕是在写玉修的志向吧。”
刘御极侃侃而谈,看到众人将目光聚集在自己的身上,丝毫没有怯场,而很多人,也是第一次,正式的看待这位平日不显声不露水的皇长孙。而听到刘御极对陈珏的称呼,刘永昌与刘承渊两人都是目光闪烁了一下。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这句,无疑是整首诗的诗眼,读来便感到自然天成,用抽刀断水对举杯消愁,真是如同羚羊挂角,置于其中的这里与韵味,大家都能读懂,先要理解这句,还是要与最后一句一起看,既然无法消愁,那不如洒脱一些,告老还乡吧。”
告老还乡!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仿佛灵光一闪,真正的明白了刘御极话里的意思,同样目光古怪的看着崔正平与陶令溏两人,看着两人的白发,原本看起来是一派学究天人的打扮,任谁看到不得叫一声崔老,称一句陶公,但是如今......
崔正平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陶令溏则是猝不及防,不敢置信的看着陈珏,没想到陈珏竟然是这种意思,简直就是釜底抽薪。
【哈哈哈,告老还乡!真绝了。】
【果然,惹谁都别惹读书人,你根本就玩不过他,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别说咱们了,就连崔正平陶令溏这种成名已久的宿老,一不留神都埋进坑里了。】
【可怜崔公‘一世英名’,陶公‘着作等身’一不留神就被乞骸骨了。】
【话说,陈珏真的是这意思吗?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别管那么多,人家皇长孙金口玉言,会乱讲吗?】
【哈哈哈,别管那么多,现在重要的已经不是这首诗是什么意思了,重要的是崔陶两家碰触到了皇家的底线,皇家借助陈珏的这首诗,已经反击了。】
【现在,攻守易型了!】
【崔陶两家这次想要脱身,怕是不容易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原本崔正平以为今天万无一失,哪怕是皇家的威势也无法压服自己,毕竟是被全程现场直播,这对大家来说既是束缚,同样也是一种保护,众目睽睽之下,天下的悠悠众口还是需要照顾一下的。
毕竟千百年的世家,最是看重自己的脸面。
“崔爱卿啊,玉修这首诗,你看如何啊?”
听到刘永昌的话,崔正平的额头滑下了一丝冷汗,被对准他的高清摄像机将其面部表情纤毫毕现的展露在九州面前。
【哈哈哈,他慌了,他慌了。】
【有谁知道,崔正平到底身兼何职啊?】
【网络上能查到,崔正平好似身上兼任的都是虚职,历任中书舍人,现任礼部侍郎。】
【陈珏这招可谓是釜底抽薪,要知道,世家是否兴盛,很重要的就是看家族子弟是否有人出仕,若是没有人在朝供职,哪怕是封疆大吏,也顶多算是一线世家,只有在朝廷有人供职的家族,才能称为顶级世家。】
【确实,如果在朝廷中枢没有人,很多政策都会慢人一步,很多博弈都会占据下风,可以说,在中枢有人的不一定是顶级世家,但是顶级世家,在中枢一定有子弟供职。】
刘永昌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崔正平的心口。崔正平喉结滚动,口中的话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口,想到这些天反复推敲的经筵细节,此刻都仿佛变成了笑话。
“陛下......”崔正平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说道:“陈学统无愧是北境冠冕,老夫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