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明若泠对身旁的江挽月低声道。方才江挽月虽未说话，却走近她眼神带着明显的信任。
江挽月摇摇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道：“我相信你。”
她看着明若泠和周芷薇同样笃定的侧脸，不知为何，就是更倾向于相信这个看似年轻、却异常沉稳的明家小姐。
只是在众人的信任都倾斜向周芷薇时，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
石门凹槽里的微光明明灭灭，仿佛在无声地催促着他们——时间，已经不多了。
周芷薇眼角的余光扫过角落里安静伫立的明若泠，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心头像被温水浸过的蜜，甜得发腻。
看吧，这才是众人信赖的模样。
她本因被困地道、错过了与二皇子的宴会初见而恼怒，此刻见明若泠已然落于下风，那点烦躁顿时烟消云散。
原以为这明家小姐有多大能耐，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就算顶着明家大小姐的名头又如何？天赋平平，修为低微，二皇子绝不会多看她一眼。
她瞥向垂着眼帘、一言不发的明若泠——是认栽了？还是在憋什么无用的气？
也好。
声望这东西，本就像滚雪球，她这边越滚越大，明若泠手里那点可怜的份量，迟早会被碾得连渣都不剩。
对付这种已然落势的人，根本不必费多余力气。
沉默不理，本身就是最锋利的凌迟。
周芷薇收回目光，挺直脊背，坦然接受着众人的附和与请教，心头那点隐秘的得意几乎要漫出来。
这才是她该站的位置，而有些人，只配在阴影里仰望。
她抬手点向石门左侧的凹槽，声音清冽：“火属性宝物，最好有炎晶。”
江挽月目光在明若泠与周芷薇之间转了转，凑近明若泠身边，低声道：“她们未必能找到合适的器物。”
明若泠抬眸，眼底平静无波，仿佛方才的轻视与冷落都未入她眼：“无妨，谁着急谁知道。”
话音刚落，通道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伴随着灵力紊乱的波动。
有人在翻找时不慎触动了隐藏的机关，一道尖锐的石刺从壁中弹出，险些划伤靠近的少女。
周芷薇脸色微沉，扬声道：“都小心些！别乱碰石壁！”
看着众人手忙脚乱的模样，周芷薇终是从自己的芥子镯中取出几样物品，扬声道：
“大家归队吧，我已经找齐五行之物了！”
众人一听，顿时围拢过来，脸上难掩欣喜。
“太好了！终于能出去了！”
“还是周小姐厉害，我们都快放弃了！”
有几个少女甚至喜极而泣，劫后余生的庆幸溢于言表。
姬瑶站在后面，看着周芷薇分发物品的样子，心头掠过一丝疑惑......
这些分明是她从自己芥子镯里拿出来的，却说是“找齐的”，何必多此一举？
但转念一想，能出去才最要紧，便没再多想。
崔琼华往前凑了凑，从袖中取出一块晶体：
“周小姐，我这赤霄晶内含流火纹，或许能用得上？”那晶体晶莹剔透，显然是族中宝库珍藏。
周芷薇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伸手接过：“多谢崔小姐慷慨。”
说罢，特意往明若泠的方向瞥了一眼，见她仍与江挽月站在一旁，对自己这边的动静不闻不问，心中暗自冷哼：乌合之众，不识抬举。
江挽月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甚是疑惑，这周芷薇竟是这样的人？
忍不住朝着明若泠低声道：“她那眼神，是觉得我们没出力？”
明若泠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且看着吧。
果然，下一刻，她便瞧见周芷薇趁着广袖遮掩，指尖飞快在赤霄晶上覆了一张调换符，悄无声息地将其换成了一块光泽黯淡的乌火晶。
明若泠没打算上前点破。
崔琼华与她不过一面之缘，品性如何尚未可知，此刻提醒反倒可能惹来一身麻烦，不如等事后有机会再说。
再抬眼时，周芷薇已将五样晶体分给其他四人，沉声道：
“按水火土木冰的顺序，注入灵力嵌入凹槽！”
五人应声而动，同时将晶体推向凹槽。
刹那间，灵光大盛！
五块晶体在凹槽中亮起对应色泽，交融成一个旋转的五色灵光圆盘，石门上的纹路仿佛被唤醒，开始缓缓流转。
“成了！”有人兴奋地低呼。
周芷薇脸上还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正欲催动灵力彻底开启石门，异变陡生——
那五色灵光圆盘突然剧烈震颤，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五处凹槽里的晶体接触石门的地方竟同时冒出黑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像是被某种力量腐蚀着。
“不好！”
周芷薇脸色骤变，连忙催动灵力试图补救，可那黑烟顺着凹槽蔓延，根本拦不住。
“砰砰砰砰砰——”
五声闷响接连落下，晶体被震飞落地，声音在寂静的通道里格外清晰，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怎么回事？！”
姬瑶急忙上前，查看是否有人被落石砸到，见众人无碍才松了口气，目光却紧盯着石门，满是疑惑。
周芷薇暗中咬了咬牙，藏在身侧的左手悄然牵引着一缕不易察觉的灵力，让那黑烟顺着地面蔓延到那五块晶体上。
不过两息时间，原本还泛着灵光的晶体便被腐蚀成了灰烬，连一丝残留的灵力都没留下。
石门依旧纹丝不动，反而因不明冲突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震得通道顶上落下簌簌尘土，几人忍不住抬手挡脸。
众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方才的喜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不安。
周芷薇死死盯着空荡荡的凹槽，指尖微微颤抖。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算准了五行生克，难道是那些晶体的纯度不够？还是说……这石门根本不吃实物这一套？
她猛地转头看向明若泠，对方依旧站在角落，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幕。
那平静的眼神落在周芷薇眼里，竟像是无声的嘲讽。
“现在怎么办？”
有少女带着哭腔问道，刚刚燃起的希望被浇灭，绝望感再次袭来。
周芷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沉声道：
“别急，或许是晶体纯度不够，我们再找找……”
话虽如此，她心里早已没了底气，芥子镯里已无更合适的五行器物，难道真是那枚被换掉的乌火晶出了问题？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动那点小心思……
她敛了敛心神，转头看向明若泠，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客气：
“方才明小姐说有解法，不知可有办法开启这石门？”
暗道内的少女们本都盯着周芷薇，闻言纷纷回头，目光齐刷刷落在靠墙而立的明若泠与江挽月身上，二人瞬间成了焦点。
姬瑶心头一动，她忽然想起明若泠曾破过五行阵，或许真有办法。
可瞧着周芷薇眼底暗藏的敌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罢了，还是静观其变吧，她默默挪步到江挽月身边，算是无声的支持。
明若泠觉得耽搁得够久了，上前一步，目光扫过被腐蚀的凹槽，淡淡道：
“我说过，需要的是对应属性的灵力，而非这些掺了假的器物。”
最后一句意有所指，周芷薇听得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哦？那便请明小姐试试？”
明若泠没理她，转头看向周围的少女们：“拥有水火土木冰五系灵根的人，上前一步。”
姬瑶与江挽月紧随其后，二人分别拥有水系与冰系灵根，率先上前，等候明若泠的号令。
崔琼华犹豫片刻也站了出来——她身具木系灵根，实在不想继续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道里。
其余人中，又有四个少女犹豫着上前，心想横竖不过耗费些灵力，若无效及时收手便是。
周芷薇站在一旁，看着众人对明若泠言听计从，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若真被她打开石门，自己先前的算计岂不成了笑话？
“听我口令，同时注入灵力。记住，稳住心神，莫要被石门的吸力带偏。”明若泠见人已齐，直接开口。
江挽月等人点头应下，指尖纷纷凝聚起对应属性的灵力。
明若泠抬手，掌心缓缓浮现五道流转的灵光交织缠绕，她将五行阵核心物品的残余气息聚于一脉，与众人灵力相呼应。
“五行轮转，敕！”
话音落，五道灵光如游丝般飞出，精准没入凹槽。
半炷香过去，石门仍无动静。周芷薇正想开口假意安慰，眼角却瞥见凹槽内并未冒出黑烟，反而亮起柔和的光晕，与众人灵力完美共鸣。
那些被黑烟腐蚀的纹路竟在缓缓修复，重新流转起淡淡的灵光。
“动了！石门动了！”有少女惊喜低呼。
只见厚重的石门缓缓向内开启，露出后面一道透着微光的甬道，再无半分阻碍。
明若泠收回灵力，看向目瞪口呆的众人：“走吧。”
江挽月与姬瑶对视一眼，快步跟上明若泠的脚步。
落后一步的周芷薇瞳孔骤缩，竟然真的可以？！
她望着敞开的石门，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究没再说什么，默默跟了上去。
周芷薇看着明若泠的背影，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何这明若泠竟能如此出人意料？
一行人鱼贯而入，甬道内的微光越来越亮，隐约能听到前方传来风声——那是属于外界的气息。
众人欣喜不已，顺着甬道快步前行，越是靠近出口，风声便越清晰，甚至能嗅到一丝熟悉的、属于太极殿周遭的檀香气息。
当先的明若泠踏出最后一步时，脚步微微一顿,眼前并非预想中荒僻的殿宇角落，而是太极殿后方那片极少有人踏足的玉阶。
抬眼可见巍峨的殿顶飞檐，檐角风铃正随着穿堂风轻响，与方才地道里的死寂判若两界。
“这是……太极殿后面？”
姬瑶惊愕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的甬道入口，它竟巧妙地隐藏在一块巨大的盘龙石雕后方，不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江挽月蹙眉环顾四周：“那边的假山和溪流……更像是漱玉轩的景致。”
她指向右侧，那里隐约可见一片青瓦飞檐，檐下挂着的白玉风铃正是漱玉轩独有的标记。
众人这才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竟恰好是太极殿与漱玉轩之间的夹缝地带——
往前数步是太极殿的后墙，往后走几步便能踏入漱玉轩的地界。
“怎么会在这里？”
有少女忍不住低呼，这里可是宫中皇权议政重地，寻常人绝不可能靠近。
她们竟然从停云殿的暗道来到了此处。
正思忖间，前方忽然传来脚步声，伴着一道清冷的男声：“此处乃禁地，尔等是何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几名身着玄色锦袍的侍卫正快步走来，为首之人腰间挂着的玉佩，赫然是御前天戈卫大统领的标记。
明若泠眸光微凝，下意识将身后的少女们护在身后，身后的姬瑶却一步向前，显然是认出了来人：
“天戈大统领！本公主在这，快来！”
那为首的统领听到“公主”二字，脚步顿了顿，待看清姬瑶的面容，立刻收敛了周身锋芒，快步上前拱手行礼：
“属下参见公主殿下，不知殿下在此所为何事？”
姬瑶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急促：“不必多礼。停云殿出了大事，宫中其他地方可有变故？”
她们从入停云殿到此刻，已耽搁了不少时间，她实在担心父君那边的情况，更不知道这场宴会还能否如期进行。
天戈大统领的目光扫过众人，见她们衣衫上沾着尘土，神色也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狼狈，眉头微蹙：“停云殿？属下并未接到相关通报。”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隐晦的劝说，“公主殿下，您还是带着众位小姐速速离去梳洗一番吧，莫要因为玩闹弄脏了衣裙，误闯禁地耽误了开宴吉时。”
明若泠眸色一凛，这人话里话外，竟将她们的遭遇说成是“玩闹”，仿佛停云殿的魔物、地道的凶险全是女儿家的小题大做。
宫中巡逻的侍卫统领，怎会对停云殿的异动一无所知？
江挽月也听出了不对劲，悄悄拽了拽明若泠的衣袖，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姬瑶脸色沉了沉，心知皇族理亏，不好再过多发难，只能加重语气：
“天戈统领，停云殿地道困了多位世家小姐，绝非玩闹！你即刻派人去查，若真出了人命，你担待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