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但是王永书一家人已经很久不说“王长乐”三个字了,多以王爷代称。
这就是时间和距离的力量。
无数看似微小的力量,从耽罗县,从济州岛,从靖武都督府治下的每一个角落汇聚起来,最终将汇成支撑王师北伐,鼎定天下的磅礴洪流。
要说靖武都督府治下什么最出名,除了火炮之外当属靖武禽业了,养鸡场、鸭鹅场遍布于各省各州府。
往日里这些大型养殖场是稳定向市面提供肉蛋禽类的源头,战时成了重要的军需物资供应地。
一辆辆平板车经过特殊改装,铺了厚厚的干草和石灰,驶入各个禽场。
“动作快点,轻拿轻放,这鸡蛋可是给前线将士补身子的宝贝,碎一个都不行。”穿着“靖武禽业”短褂的管事站在高高的草料堆上,声嘶力竭地指挥着。
场中,数百名雇工和临时征调的民妇,手脚麻利地将一枚枚鸡蛋放入垫着厚厚谷壳的木箱中。
这些鸡蛋将被迅速送往就近的兵站,或随军携带,或制作成易于储存的蛋粉或咸蛋。
“羽毛,尤其是大鹅毛和鸭绒,都仔细分拣出来,干净的白毛单独存放。”其他的仓库里,妇人们快速分拣堆成山的羽毛。
上等的绒羽装入防潮的布袋,准备制作御寒的冬衣和被服,稍次的片羽和梗羽,则压实捆扎,这是制作羽箭尾羽的重要材料。
禽业禽业,味道自然不好闻,但无人抱怨,只有一片忙碌的沙沙声。
“王爷说了,前线将士浴血奋战,咱们后方得让他们吃好穿暖!”
管事对着记账的先生喊道,“记清楚了,棣州府一号场,今日出库鸡蛋五千枚,鹅绒三百斤,鸭绒六百斤,合格箭羽一千扎,全部发往青州港西征军大营。”
山东登州,莱州,两淮盐场,福建盐场,大大小小的盐田在烈日下泛着刺眼的白光。
盐工们赤着上身,皮肤晒成古铜色,挥汗如雨,将结晶池中雪白的海盐铲起,堆成一座座小山。
不同于往常的商运,这次所有的优质精盐都打上了“军需”的标记。
“都加把劲,王爷的大军要盐,人离了盐就没力气,马离了盐就跑不动,这是天大的事。”盐场总甲敲着铜锣,在盐田埂上奔走。
一担担雪白的海盐装入防潮的麻袋,缝好口,由骡马队或内河小船,源源不断运往内陆的集散仓库。
在那里,盐将被进一步分装,一部分直接作为军粮配给,另一部分则用于腌制肉类,制作酱菜,延长军粮的保存期。
盐在大秦皇朝可不是调味品,是维系军队战斗力至关重要的战略物资。
各地药行硝烟未起,药香已浓。
靖武都督府治下,最大的医药连锁“济世堂”总号以及各州府分号接到了来自都督府的紧急征调令。
各家门前的“妙手回春”匾额下,进出的是一队队穿着号衣的兵卒和押运的官吏。
“金疮药,止血散,跌打膏,优先装车,有多少装多少。”
“治疗风寒,痢疾,时疫的成药,按方配比,分门别类,不得有误。”
“还有麻醉用的麻沸散,生肌活络的断续膏,全部清点出来。”
甭管是坐堂的大夫还是学徒都成了打包的伙计,将一包包配好的药材,一瓶瓶炼制的丸散膏丹,快速分装到木箱中。
药草香气浓烈复杂。
一些从高丽东瀛乃至南洋采购来的珍贵药材,如人参、三七、麝香、犀角等,也毫不吝惜地研磨使用了。
“东家,这百年老参可是镇店之宝啊。”老掌柜看着被取出的锦盒,有些不舍。
“糊涂!”
济世堂的大掌柜是个精瘦的老者,眼睛一瞪,“王爷要打的是收复河山、拯救百姓的大仗,将士们在前线流血拼命,咱们留着这些死物何用?只要能多救回一条性命,就是砸了这济世堂的招牌也值!快,都装上。”
除了成品药,大量未经炮制的原生药材,如艾叶、金银花、板蓝根、大黄等,也成车成车地运往各地的随军医疗营,将由靖武军随军郎中熬煮各种膏药。
战争远不仅仅是刀剑碰撞,后勤医疗保障体系的考验同样严峻。
内陆矿区与工坊,钢铁与火焰轰鸣。
莱芜铁矿,江西铜矿,福建银矿,各地的官营和民营矿场加大了开采力度,矿石源源不断地运往散布在各处的冶炼工坊和兵器局。
叮叮当当。
打铁声昼夜不息,炉火将工棚映照得通红。
工匠们赤膊,挥汗如雨,反复锻打烧红的铁坯,打造出靖武军制式战刀、长矛、箭镞。
“都仔细着点,靖武军用的可都是咱们打出来的刀枪,要锋利,要耐用,不能有半点瑕疵!”工头在工棚里巡视,声音沙哑。
打造好的武器经过检查、上油、包装,装上马车,运往军营或码头。
更大型的“靖武军工”直属工坊内,则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生产的是更精密的器械,改良后的投石机配件,可拆卸的攻城槌,用于架设浮桥的预制构件,甚至还有为水师战舰维护和制造替换零件的小型船坞。
工匠们按照图纸加工着每一个部件。
这里号子声不响,只有锉刀、锯子和锤子发出的单调而规律的声响,却透着一股工业化萌芽时代的力量感。
是的,王长乐改变了太多太多,一切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纵横交错的内河与重新疏浚贯通的大运河成了物资调配的大动脉。
大大小小的漕船、沙船、改装过的商船满载粮食、盐、药材、铁器,在河面上穿梭不息。
漕丁和船夫们喊着号子,奋力摇橹撑篙。
“让开!让开!军粮船队过闸!”
运河闸口,军需官大声吆喝,优先为插着“靖武”字旗的粮船放行,船队连绵数里,蔚为壮观。岸上更有纤夫喊着低沉的号子,将逆流而上的重载船只拉过险滩。
“老哥,这趟运的啥?这么多船?”沿途的百姓好奇地问岸上休息的押运小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