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烛火再次亮起。
苏婉清坐在案前,面前摊开着的是听风阁送来的、关于周明和永丰粮行的更详细记录。她看得极其仔细,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周明,户部漕运司一个并不起眼的主事,官阶不高,位置却关键,负责部分漕粮验收与折银核算。听风阁查到他近一年来,光是在赌坊就输掉了近千两银子,这远远超出了他一个六品主事的正常俸禄和灰色收入。而永丰粮行的东家孙富贵,表面上是个守法商人,暗地里却与漕帮几个退下来的头目交往甚密,其粮行生意也并非如其账面显示的那般惨淡。
上元节前后三次密会……苏婉清的手指在这几个字上划过。时间点如此集中,必然有紧要事务。她回想起那日灯市,周明与那个陌生人的侧影……那个陌生人,会不会就是孙富贵?
“林忠。”她轻声唤道。
“夫人在。”林忠立刻应声。
“想办法,不着痕迹地查一查,上元节后到现在,永丰粮行可有大宗的、不寻常的粮食进出,或者银钱流动。尤其是……与官府,特别是与漕运相关的。”苏婉清吩咐道。她需要找到周明与孙富贵之间,除了口头“打点”之外,更实质性的金钱或物资往来证据。
“老奴明白。”林忠领命,悄然退下。
安排好这一切,苏婉清才觉得心中稍定。主动去寻找线索,总比被动等待攻击要好。
她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又想起了白天瞥见的那辆青篷马车。是张韬的人?还是都察院李御史的?或者是……其他隐藏在暗处的势力?
这种被窥视的感觉,如芒在背。
她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对手在观察她,观察林府的反应。她越是镇定,对方就越摸不清虚实。
接下来的两日,苏婉清的生活似乎恢复了以往的节奏。处理家务,陪伴女儿,偶尔看看账册,神色平静,甚至比林砚在家时,更多了几分深居简出的淡然。
她甚至借着由头,请了京城有名的锦绣坊的师傅进府,真的用张韬夫人送来的苏缎,给囡囡和自己裁制了几身新衣。仿佛那日的搜查和警告,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闹剧。
她表现得越是从容,暗处窥探的目光似乎就越是焦躁。
第三日下午,苏婉清正陪着囡囡在庭院里玩翻花绳,前院门房又来禀报,神色有些紧张:“夫人,都察院李御史夫人递了帖子,说是明日想来府上拜访,与夫人说说话。”
苏婉清手中的红线顿了一下。李御史的夫人?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而且,来得如此“正大光明”。
她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只对门房温和地道:“回帖,就说欢迎之至,恭候李夫人大驾。”
该来的,躲不掉。既然对方要登门“说说话”,那她便奉陪到底。这无疑是一场鸿门宴,但她必须去赴宴,而且,要赢得漂亮。
囡囡抬起头,好奇地问:“娘亲,明天有客人来吗?”
“是啊,”苏婉清低下头,对女儿笑了笑,眼底却是一片冷静的锋芒,“是一位……很重要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