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负责府中采买的管事来报张氏,外面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自家姑娘。
流言像长了翅膀的蝗虫,一夜之间便啃噬了临安城的每个角落。
茶馆酒肆里,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地编排着细节,连挑担卖菜的农妇都能压低声音,说出“普安郡王侧妃”“径山寺”“贼人”这几个字眼,末了还得啐一口,仿佛那污言秽语沾了唇都会脏了舌头。
温府的黑漆大门紧闭着,连门环上的铜绿都像是蒙了层灰。正厅里,张氏瘫坐在梨花木椅上,往日精心打理的发髻松得垂下几缕碎发,沾在泪痕斑斑的脸颊上。她手里攥着块绣了一半的并蒂莲帕子,针脚歪歪扭扭,线团滚落在脚边,却浑然不觉。
“都怪我,都怪我……”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若不是我让她去给普济小师父送酥糖,怎会出这种事?酒酒……那孩子清清白白,如今却要被人这般糟践名声……”话未说完,又被一阵剧烈的哽咽打断,帕子捂在嘴上,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旁边侍立的张嬷嬷想劝,张了张嘴却只化作一声叹息。谁都知道,这流言最是杀人的刀。姑娘本是要风风光光嫁入郡王府做侧妃的,如今出了这档子事,甭管真假,“凌辱”二字压下来,这辈子的名声算是毁了。
此刻,这偌大的温府,被愁云死死裹着,连风穿过回廊的声音,都带着化不开的绝望。
话说冷铁衣出了钱塘门,便策马疾驰。夜色里,骏马四蹄翻飞,踏碎沿途的寂静,不过半个时辰,便已抵达径山寺脚下。
他勒住马缰,翻身下马,身后随行的十几名手下也迅速跟上。众人点亮火把,橙红的火光在夜色中铺开,照亮了身前的山路。
冷铁衣手持火把,目光锐利如鹰,仔细扫视着路面与两侧草丛,连一片凌乱的脚印、一截断裂的布丝都不肯放过。“都仔细些,”他沉声吩咐,“尤其留意偏僻岔路和隐蔽岩洞,若见异常踪迹,立刻通报!”众人齐声应下,分散开来,在径山寺周边的山道上展开了细致搜寻。
冷铁衣沿着山道细细搜寻,火把的光在草叶间晃动,忽然,一抹银白在暗处闪了闪。他快步上前,拨开半人高的杂草,指尖触到一片冰凉——正是他此前赠予温酒酒的梅花素银珍珠流苏簪。
簪身的梅花纹还清晰可见,流苏却断了半截,珍珠也大多散落在周围,显然是被人仓促间碰落。他俯身观察,簪子尖端朝向前方的密林,泥土上还留着浅浅的压痕,应是掉落不久。
“主子,这边有发现!”不远处传来断锋的呼喊。冷铁衣立刻起身赶去,只见断锋正指着地面:“您看,这里有血迹,还有块布条。”
借着火光,能看到青石地上凝着几滴暗红血迹,旁边散落着一小块淡粉绢布,质地细腻,正是温酒酒常穿的衣裙料子。冷铁衣蹲下身,指尖轻触血迹,尚未冷凝,心瞬间揪紧——酒酒定是在此处遇了险!
他忽然想起什么,脸色愈发凝重:自己能循着痕迹找到这里,若贼人也发现了这些线索,岂会留机会让他追赶?说不定此刻正循着温酒酒的踪迹深入密林!
“你们继续沿山道搜寻,留意周边动静!”冷铁衣当机立断,将簪子和布条小心收起,“我先入林中查看,若有消息,即刻传信!”话音未落,他已足尖点地,运起轻功,身影如一道疾风,朝着密林深处疾驰而去,只留下几道残影在火光中一闪而过。
此时的温酒酒,正扶着树干,一瘸一拐地在密林中穿行。
方才为躲贼人,她慌不择路崴了脚踝,每走一步都传来钻心的疼,额上早已布满冷汗。林间枝叶交错,夜色如墨,只有零星月光透过缝隙洒下,勉强照亮身前的路。
她正想找处隐蔽地方歇口气,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是脚步声,还有枝叶被拨动的声音!温酒酒心头一紧,瞬间屏住呼吸,踉跄着躲到一株粗壮的老松后,紧紧攥住袖中藏着的短匕,牙齿因紧张而轻轻打颤。
“小美人,别逃了!”粗嘎的狞笑声紧接着传来,带着令人作呕的油腻感,“这深更半夜的,林子里黑灯瞎火,路又难走,你能跑到哪儿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几道猥琐的轰笑。“就是啊,妹妹长得这么标致,跟着哥哥们多好,保准让你享尽快活!”“瞧她方才跑的样子,脚踝像是崴了,肯定跑不远,咱们分头找找!”污言秽语接连不断,像毒蛇的信子,缠得温酒酒浑身发颤。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目光飞快扫过四周——左边是陡峭的斜坡,右边是茂密的灌木丛,而贼人已经在附近停下脚步,似乎正朝着她藏身的方向摸索过来。
温酒酒强忍脚踝剧痛,正想攀着树干爬向高处躲避,脚腕却突然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攥住!她惊呼一声,整个人被猛地拽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三名贼人立刻围了上来,狞笑着伸手去扯她的衣襟。矮个黑衣人搓着手,冲魁梧贼人献媚:“大哥,这小美人可是郡王侧妃,您先尽兴,等您玩够了,再让弟兄们也尝尝鲜!”
魁梧贼人眼中满是淫光,大步上前,粗糙的手指扯开温酒酒的外衫,只听“嗤啦”一声脆响,锦缎外衫被硬生生撕裂,露出肩头大片雪白肌肤。温酒酒又羞又怒,拼命挣扎,却被两人死死按住胳膊,只能眼睁睁看着贼人贪婪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像饿狼盯着待宰的羔羊,绝望瞬间漫上心头。
就在魁梧贼人伸手要去扯她内衫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凌厉的破空声骤然响起!黑衣人警觉性极高,闻声立刻侧身躲避,一支寒光凛冽的长剑“笃”地钉在他方才站立的树干上,剑刃还在微微震颤。
“谁?!”矮个贼人厉声喝问,几人瞬间摆出戒备姿态。
不远处的古槐树下,一道挺拔身影缓缓走出,月光洒在他玄色劲装上,映得面容冷冽如霜。来人正是冷铁衣,他手握剑柄,目光如冰刃般扫过贼人,声音里淬着寒意:“朗朗乾坤,尔等竟敢如此放肆,简直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