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瞳孔骤缩,摇头欲拒,却见流星已纵身扑向三名高手,软剑舞得密不透风,哪怕身形摇晃,也死死将敌人拦在身前。残月下,他的背影如断壁般决绝,只留一句低喝随风传来:“走!”
青禾将最后一丝内力凝在足底,衣襟被夜风灌得猎猎作响。身后追兵的脚步声渐远,她却不敢有半分停歇,只拣着荒僻小路疾行,荆棘划破衣袖也浑然不觉。方才流星以身为盾的背影在脑海中反复浮现,她咬碎银牙,将眼眶里的湿意强逼回去——此刻唯有尽快入城求援,才能不辜负他的舍命相护。
夕阳沉至西山,酉时末的梆子声自远方传来,城门处已开始收拾关卡。青禾心下一紧,提气狂奔,抵达城门口时,守城士兵正欲放下吊桥。她立即俯身跪倒在地,声音因急促呼吸而沙哑:“请各位官爷放行,小女家中有急事……”士兵见她发髻散乱,衣衫扯破,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模样,连忙侧身让开。
踏入城门的瞬间,紧绷的神经稍松,体力却如潮水般退去。青禾扶着城墙缓了缓,又踉跄着往寒衣阁分舵赶去。街巷灯笼渐次亮起,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全凭一股执念支撑。
终于望见分舵外那棵老槐树时,树上巡逻的暗卫已跃下树杈,围将过来。“是青禾姑娘?”话音刚落,青禾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直直栽了下去,晕厥前最后看到的,是暗卫惊慌的脸。
再次睁眼时,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草药香。她刚想动,便对上一张放大的俊颜——冷铁衣眉头拧成川字,黑眸里满是焦灼,大手正按在她的脉搏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你不是跟着温姑娘?怎地如此狼狈归来?”冷铁衣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见她睁眼,又追问,“温姑娘可是出了什么意外?在哪里?”他语速极快,目光紧紧锁着她,生怕错过半个字。
青禾喉咙干涩得发疼,咳了两声才勉强开口,声音微弱却急切:“少阁主……快……流星他……”话未说完,眼泪便先滚了下来,“我们遇袭,六名匪寇后又来三名高手,流星为护我求援,还被困在径山寺山脚……追影身负重伤……温姑娘被掳走,失了联络……”
青禾断断续续的话音未落,冷铁衣手中的茶盏“哐当”砸在案上,滚烫的茶水溅湿青衫,他却浑然未觉。“掳往何方?”低沉的嗓音里压着惊怒。
“属下未能——”
未等青禾细说,他已大步流星闯出院落,指尖扣住缰绳,翻身上马的动作一气呵成。那匹通体乌黑的骏马似也感知到主人的急切,扬蹄发出一声长嘶,四蹄翻飞间卷起漫天尘土。
众暗卫只瞥见一道玄色残影掠过,裹挟着凛冽的风消失在巷口。
断锋立即招来手下十几人随后跟上。
冷铁衣伏在马背上,剑眉紧蹙,脑海中不断闪过温酒酒的身影。风声在耳畔呼啸,他手中马鞭挥得更急,每一次落鞭都带着破风之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不惜一切,也要将她寻回。
马蹄声在夜色中急促作响,冷铁衣勒着缰绳伏在马背上,目光紧盯着前方被夜色笼罩的路。
此去径山寺,唯有钱塘门是最近的通道,他脑中飞速盘算着,指尖不自觉攥紧了马鞭。
自己曾在一次任务结束后,无意间救下钱塘门守门官陈田的幼子,这份恩情若能用上,今夜出城定能顺遂。可转念一想,他又皱紧眉头——若是陈田当值还好,但若换了其他守卫,仅凭自己一面之词,未必能让他们放行。
夜风掀起他的衣袍,冷铁衣一人独马在官道上飞驰,此时才惊觉径山寺距离临安城距离之远。他催马更快,马蹄踏过路面溅起碎石,只盼着抵达钱塘门时,城头值守的人,能是那个承过他恩情的陈田。
夜色沉沉,冷铁衣勒停骏马,翻身落地时动作利落,未带半分滞涩。刚要迈步走向钱塘门,两名守城兵卒便提着长矛上前,手臂一横粗暴拦住:“城门已关!要出城等明日卯时,莫在此地纠缠!”
冷铁衣眉头微蹙,却未与兵卒争辩,只沉声问道:“你们陈监正可在?”
兵卒起初还带着不耐烦,一听“陈监正”三个字,再看向冷铁衣冷峻的表情,脸色瞬间缓和,脸上堆起谄媚笑容,忙侧身让开半步:“原来是找我们陈头儿的!您稍等,小的这就叫人去请!”说罢,他朝不远处一个抱枪站立的小兵招手,低声吩咐几句,那小兵立刻拔腿往旁边的营房跑去。
不过片刻,一道身影便从营房快步走出,正是钱塘门守官陈田。他远远望见冷铁衣,先是一愣,随即快步上前,到近前便躬身拱手,行了个郑重的礼:“不知冷少侠驾临,在下有失远迎!”
一旁的兵卒见状,顿时慌了神,站在原地手足无措。陈田转头瞪了他一眼,厉声训斥:“有眼无珠的东西!这位冷少侠是我儿的救命恩人,当年若非少侠出手,我儿早已性命不保!今后少侠无论何时到城门,都要恭恭敬敬好生接待,再敢如此怠慢,仔细你的皮!”
兵卒忙不迭点头认错,冷铁衣抬手止住陈田:“不必多责,今夜前来,是有急事需出城一趟,还望陈大人能行个方便。”
陈田闻言,当即直起身,语气恳切:“少侠吩咐,在下岂敢不从?快,开侧门!再备上两匹快马,给少侠路上用!”
就在冷铁衣与陈田交谈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断锋已带人赶到。
冷铁衣翻身上马,在马背上坐定,冲着陈田拱手道:“马匹就不必了,冷某事急,这便出城了,待此间事了,再行重谢!”
陈田满口应允,立即吩咐手下兵卒打开侧门。
冷铁衣刚要催动马匹,手还未握紧缰绳,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冷少侠留步!”
他闻声勒住马缰,调转马头望去,只见温如晦正带着几名护院快步赶来,锦袍下摆被夜风掀起,脸上满是焦急。
冷铁衣当即翻身下马,快步迎上前,拱手施了一礼:“温伯父,深夜至此,可是与冷某所为一人?”
温如晦见着他,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急切与希冀,忙上前攥住他的手臂,低声道:“正是!酒酒至今未归,我派人四处寻找,只找到了她身边的两个护卫和贴身丫鬟,三人均已身负重伤,昏迷不醒。方才听闻少侠要出城,不知可有她的消息?”
冷铁衣眉头微蹙,沉声道:“目前尚无确切踪迹,但据线索推断,温姑娘若是未曾受伤,或许往径山寺方向去了。若是受伤……我正打算出城追赶,争取尽早寻到她。”
温如晦闻言,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又面露忧色:“径山寺一带山路复杂,夜里更是难行,寻人殊为不易,不若我们分两路行事?”
冷铁衣略一思索,点头应下:“此法可行。我骑马较快,便先行一步,沿主路往径山寺赶,若遇岔路便做记号。温伯父可带护卫随后赶来,在径山寺周边的山林、村落细细搜寻,如此能扩大范围,也能更快找到温姑娘。”
“好!就依少侠所言!”温如晦当即应允,又叮嘱道,“少侠若先寻到酒酒,还请务必护她周全,我随后便到!”
冷铁衣颔首,翻身上马:“温伯父放心,我定会尽力。事不宜迟,我先行一步!”说罢,他双腿一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载着他朝着城外夜色疾驰而去。温如晦望着他的背影,也立刻吩咐护卫备好马车,准备紧随其后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