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十九年的元日大朝会,在一片庄严肃穆的氛围中拉开了帷幕。
天色未明,禁军早已整齐地排列在宫墙之下,盔甲在晨曦中闪烁着寒光。随着悠扬的钟声响起,宫门缓缓打开,权倾朝野的右相秦桧率领满朝文武,身着华丽朝服,手持笏板,鱼贯而入。
紧接着,来自金国、西夏、高丽、交趾、暹罗、真腊、吕宋、大理等国的使臣们相继登场。
紫宸殿上烛火如昼,百官朝服整肃,阶下各国使臣依次列班。
金国使臣身着貂皮华服,头戴皮帽,高大魁梧的身形中透着一股北方草原民族的豪迈与粗犷。他们的服饰上绣着苍狼图案,腰间悬挂着锋利的佩刀,步伐稳健有力,每一步都仿佛带着金国铁骑踏破山河的气势。虽然绍兴和议后,宋金之间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但金国在南宋君臣心中,始终是一个强大而又让人忌惮的存在。
为首之人,约莫三十岁左右,发色微棕,身材高大魁梧,粗眉长目,面膛宽阔,肤色微黑,鼻梁高挺,眼窝微陷,一双鹰眼闪着冷光。
若是温酒酒在此,一定能认得出,他就是当日秦府宴会,花园偶遇之人,也就是后来冷铁衣告诉她的——金国右丞相、尚书令、奉国上将军?完颜亮。
完颜亮立在丹墀之下,不似旁人或拘谨或谄媚,脊背挺立如松,虽身着礼服,却自带朔方风雪的凛冽气势——袍角无风自动,举手投足间带着草原民族的悍然,与周遭文臣的温雅形成鲜明对比。他目光扫过殿中百官,仿佛这临安宫殿的富丽,也压不住他眉宇间的桀骜。
当礼官唱喏时,他依着宋廷仪轨微微躬身,动作并无多少敬意。
西夏使臣穿着色彩斑斓的民族服饰,服饰上的刺绣精致细腻,充满了西夏独特的文化韵味。使臣们的眼神中透着精明与内敛,举手投足间展现出这个西北政权的坚韧与神秘。西夏与南宋虽有一定距离,但在这复杂的政治局势中,也与南宋保持着微妙的关系。
高丽使臣的穿着较为儒雅,服饰风格与大宋有几分相似。自宋金达成“绍兴和议”后,高丽与金更加亲近,和大宋基本上只保留了经济文化上的交流 。
使臣们在大殿中依次站定,向着高高在上的大宋皇帝行叩拜之礼。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身着绛纱袍,头戴通天冠,腰系金玉带,神色威严中带着一丝祥和,他微微颔首,示意众人平身。
随后,各国使臣纷纷献上本国的珍贵贡品。
金国使臣奉上礼单,礼品分三等:
首为正礼,计有北珠二十颗,颗颗莹润如泪,衬以黑绒锦盒,显金源物产之珍;白貂裘两领,毛长寸余,紫黑毛尖攒簇如星,乃极北苦寒之地所产;另有雁翎刀三把,镔铁锻打,刃泛青芒,柄嵌绿松石,刻以缠枝纹,既见巧工,亦露兵气。
次为常礼,包括阿胶百斤、蜜枣十瓮、北绫五十匹,皆是河北、山东土产,似示疆土物产之丰。
末为仪物,金箔饰的“万寿无疆”字屏一座,鎏金铜炉一对,形制虽恭,却无甚新意。
使者乃金国尚书令完颜亮,入大庆殿时,按绍兴和议之规,北向立班,比南宋朝臣退后半阶。
赞者唱喏时,他依礼躬身,却不叩首,只垂目道:“大金皇帝问康王起居。”语调平平,无卑无亢。始终不承认赵构的正统身份,也无国书递交。
席间赐酒,完颜亮举杯却不先饮,待皇帝举盏后才浅啜一口。谈及岁币,他忽然朗声道:“去年淮东粟米迟送三月,今岁还望如约。”语带提醒,似将贺正与岁贡并论。座中宋臣虽有愠色,却碍于朝仪未敢发作。
这礼单与态度,恰如淮河分界——珍宝示国力,土产标疆界,礼仪守分寸却藏锋刃,贺正之名,实含羁縻之实。
西夏带来了骏马、精美的瓷器和别具特色的手工艺品;高丽则献上了精致的丝绸、书籍以及一些药材。
交趾使者身着赭黄交领袍,手捧金箔包裹的驯象图卷,身后役夫抬着沉香木匣,内盛合浦珠串,珠光映得阶前金砖愈发莹亮。暹罗使臣头戴金箔帽,腰间悬着嵌宝石的弯刀,献上白象牙雕与胡椒贡布,行三跪九叩礼时,帽顶金铃轻响,与殿角编钟相和。
真腊使臣一袭织金紫裙,随员扛着巨幅吴哥窟壁画摹本,屈膝呈上万斤象牙与龙脑香,袖口银线绣就的九头蛇纹在烛火下流转。
吕宋使臣披朱红毡袍,身后仆从捧着盛满珍珠的螺壳,躬身献上香料与苏木,腰间铜铃随动作轻响,与檐下铁马声交织。
大理国刚刚继位不久的国王段正兴遣使奉上马匹、象牙、犀牛角等礼以示朝贺。
其余周边小国也纷纷献上礼单。
皇帝端坐龙椅,受各国表文,内侍宣读回赐诏书,绢帛、瓷器与丝绸从殿侧次第抬出。阶下乐工奏《朝天子》,编钟与琵琶相和,各国使臣再拜谢恩,帽饰金铃与环佩声混作一片,殿外雪花飘落,映得丹陛上的朝贺仪仗愈发庄重。
整个过程中,大殿内气氛热烈而又紧张。满朝文武的目光在各国使臣与皇帝之间来回穿梭,他们深知,这场元日大朝会,不仅是新年的庆典,更是一场外交的舞台,各方势力在这里进行着一场看不见硝烟的较量。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语,都可能蕴含着深意,影响着大宋与各国之间未来的关系。
朝贺仪式结束后,皇帝设宴款待众人。宫廷乐师奏响悠扬的乐曲,舞女们翩翩起舞,大殿内一片欢声笑语。但在这欢乐的表象之下,各方心思各异。
这场元日大朝会,在一片祥和又暗藏波澜的氛围中持续到午后。随着皇帝起身回宫,大朝会落下帷幕。但临安城的热闹仍在继续,各国使臣来朝,也成为民间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