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酒收下杜衡远爷孙俩之后,让陈平去流民里问问,看可有愿意签活契到温家做活的人。
日头渐高,登记的人排起长队。有会木工的老者,有曾在粮行管过账的书生,甚至有个少年红着脸说自己跑得快、能送信。温酒酒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见陈平将“擅驯犬”“能辨识草药”等旁门技艺都仔细记下,眼中露出赞许。
墨琴一边递水,一边将孤儿寡母的情况格外标注。待到午后,册子已记满大半,温酒酒望着那些眼中重新燃起光的流民,沉声道:“凡登记在册者,稍后会有人过来带你们安顿,到时各凭本事做事,管饱管住还有月例。”
人群中爆发出低低的欢呼,有个二十许的汉子抹了把脸,粗声喊道:“谢姑娘!俺王二这条命,以后就交给姑娘了!”
说着又回头冲众人喊道:“姑娘给了俺们一条生路,俺们这些人也不能给姑娘抹黑,都找个地儿安稳等着姑娘安排。”
温酒酒点了二十余人,多是有手艺或身强力壮的。她将名册递给陈平:“去衙门办契书,注明留用年限,不必苛待。”
陈平应下,自去打点。
温酒酒看着挑出来的二十几人,有壮年劳力,也有一家几口不愿分开的,还有几个识字的书生,她低声吩咐墨琴把那个拄着拐的王二叫了过来。
“你叫王二?”温酒酒态度温和。
“姑娘,俺在家排行老二,俺爹也不会起名儿,就叫王二了。”说着略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头。
“识字吗?”温酒酒又问。
“俺家没钱,没上过学堂,但是俺家邻居是私塾先生,俺偷偷地躲他家窗户外边学了些字儿,俺写给姑娘看。”说着就蹲下用手指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了“王贰”俩字。
“行,你起来吧。你这腿是——”温酒酒看着他拄着拐问道。
“俺这腿是昨儿个想进城,守城的官爷不让,推搡时被打的。”王二说着话,眼神黯淡了下来。
“墨琴,你让人从保和堂找个大夫,带些风寒和跌打损伤的药过来,给这些人治一治,顺便让陈管家着人带他们去庄子里安顿。”温酒酒转头安排墨琴。
“王二,你既已同意签契书,那便是我府上的人了,再用王二这个名字恐怕不太雅,我给你改个名字可好?”温酒酒看着王二问道。
“请姑娘赐名!”王二说着就跪下磕头。
“今日之后,你的人生就如这旭日朝阳一般,冲破乌云,焕发新生,不如你就叫朝阳吧,王朝阳。可否?”温酒酒看向王二,看到他眼里慢慢地焕发出光彩。
“小的王朝阳拜见姑娘!”说着,结结实实磕了个响头。
墨琴轻声问:“姑娘打算将他们安置在哪处?”温酒酒望着前方青石板路:“先去庄子休养一下身子,过几日让陈管家去分好工再说。”
过了几日,温酒酒叫住正往账房去的陈平:“你去城外庄子一趟,把先前挑好的那拨人领过来。”
陈平应了声,转身去备车。不多时,二十来号男男女女跟着他进了府,一个个拘谨地站在影壁后,手里还攥着包袱。
温酒酒正坐在花厅喝茶,见人到了,便唤来陈管家:“陈叔,这是那天我在城外选的人,名册在这儿,你对照着看看,有没有适合去铺子里帮忙的,或者,哪个手脚麻利的分到前院洒扫也可,还有那两个识字的,看看能不能教他们看看账。哦,对了,那个王朝阳,陈叔,就麻烦您带带他,若是能帮上些小忙,您老也可适当歇一歇。”
陈管家接过名册,一一核对了姓名籍贯,又问了各人擅长的活计,半晌才点头道:“大小姐选的人都妥帖,我这就安排下去,让他们先去领了衣物被褥,熟悉下各处规矩。”
送走了这波人,温酒酒叮嘱陈平,各处着人好生盯着,看看有什么不妥当。
“姑娘,属下有个事儿,不知当讲不当讲?”陈平忙完回来,向温酒酒回禀。
“什么事?”温酒酒纳闷,陈平是她的奶兄,林嬷嬷和陈管家的儿子,一向稳妥且少言。
“杜师傅和小杜鹃在我们院里住下了,但是除了属下和林英,其他人也都有各自的活计,训练也不及时,真要用人时,恐捉襟见肘。”陈平细细地向温酒酒分析。
“那你说说看,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温酒酒倒想看看自己这位奶兄能不能担当大任。
“姑娘不妨从城北的小乞丐里找一些身子康健、机灵些的签下,然后寻一处庄子或者宅子,着杜老爹加以训练,假以时日,必能派上用场。”
陈平的话其实早在温酒酒的计划之中,只是上元节遇劫,最近又帮娘亲管铺子,杂事太多,还没来得及考虑此事。
“行,这事儿就你去办吧,记着,要悄悄地,办完后记得善后。你把林英叫进来,我吩咐他去办别的事。”陈平得了令出去了。
“姑娘,您唤小的有何差遣?”林英进来施过礼后垂手侍立在旁。
“你叫上青书,下午去咱家的布庄和米铺里,将先前城外施粥余下的布料棉被以及米粮运回来,我后日有用。”温酒酒吩咐他。
“您要用这些再去施粥?”林英问。
“不必多问,到时自然就知道了。”温酒酒故意卖个关子,这憨憨要是知道了,整个温府也就都知道了。
她记得爹爹说过,朝廷在很多中大城邑都设有慈幼局,专门收拢无家可归的孤儿和弃婴,但因慈幼局只花钱不赚钱,多年以来都是靠朝廷有限的补给和民间善捐维持,被收养的孩子仅仅只能是饿不死冻不死而已。
她要去看一看,能不能从中挑些可造之材,充实自己的力量,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