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测站的门缝里透出昏黄光，她站在外面没动。
手里的锈铁片还带着排水管的湿气，反光面映出通风口内壁的一道刻痕——是个微型罗盘，纹路和姜明川那个一模一样。她眯眼看了两秒，把铁片塞回背包侧袋。
“仓仔，能蹭到信号吗？”
【正在模拟科考队低频波段……接入中。】
小熊脑袋晃了晃，屏幕闪出一串数字。
【信号源在地下三层，坐标偏移0.3度，符合祭坛类建筑共振频率。】
她低头看脚边的地缝。一道排水竖井从墙角斜插下去，盖板松动，底下有风往上吹。
就是这儿了。
她摘下登山靴磁力模块贴在井壁，人顺着滑下去。落到底部时膝盖一软，扶住管道才站稳。左臂疤痕又开始发烫，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眼前是条水泥走廊，墙面剥落，露出里面的金属支架。地上有一滩暗色痕迹，不是水，踩上去会拉丝。她蹲下用刀尖挑了一点，凑近闻。
腥的。
“仓仔，扫描。”
【检测到生物黏液残留，成分与x-7机械蝶培养基一致。活性未消失。】
她皱眉。这地方明明没人进出，怎么会有实验体分泌物？
往前走了十米，通道尽头出现一扇青铜门。门上刻着巨大罗盘图案，指针指向东南。她伸手碰了下边缘，指尖沾上一层红褐色液体。
“血？”
【不完全是。】仓仔弹出来，像素小熊绕着壁画飞一圈，【混合了金属离子和神经组织液，持续渗出时间超过48小时。】
她打开紫外线灯照向壁画表面。
原本光滑的铜面突然浮现密密麻麻的符号——全是时间戳。1925、1931、1949……中间有个“1927”被反复加深，像被人用指甲抠过几十遍。
她正要拍照记录，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猛地转身，刀已经握在手里。
姜明川站在三米外，机械义眼泛着红光，手里没武器，外套沾满泥浆，像是刚从地底爬上来。
“1927年……”他开口，声音沙哑，“初代穿越者就是在这里黑化的？”
她后退半步，踩中一块松动的地砖。
“咔。”
整面墙震动起来，纸页哗啦啦往下掉。不是打印纸，是泛黄的手写残页，夹杂着几根干枯的手指骨。她扑过去护住头，等灰尘散开才发现，那些纸全是从墙缝里喷出来的。
“仓仔！扫！”
【启动高速文本捕捉——】小熊腹部屏幕疯狂滚动，【提取关键词：重启、晶核、禁忌协议、x-72 Y-34……匹配完成！加密坐标已锁定！】
她抓起一张残页细看。
字迹潦草，写着：“他们说这是净化，其实是吞噬。我不能让晶核再次启动，否则所有人都会变成影子。”
翻到背面，画了个简图——雾泽城区轮廓，东南角标了个叉。
x-72，Y-34。
她抬头看向姜明川：“你知道这是哪儿？”
他没回答，只是盯着壁画上的罗盘，嘴唇微动，像是在背什么公式。
她低声吐槽：“你说你是个疯子还带导航功能的？”
话音落下，脑内嗡鸣一声，仓库权限解锁。
她立刻调出磁核矿样本，比对坐标方位。仓仔很快给出反馈：【匹配度98.6%，目标位置为废弃污水处理池，当前区域污染等级V级，建议穿戴全套防护。】
她收起样本，重新打开紫外线灯，照向姜明川脖子。
灯光下，他皮肤接缝处露出一圈金属接口，纹路和墙上掉落的骷髅手指完全一致。
她没揭穿，只问：“你是来阻止我，还是来指引我？”
他终于动了下，抬手指向壁画深处。
那里有条狭窄通道，黑得看不见尽头。
她没动。
“你刚才说‘黑化’，指的是谁？”
他眼神晃了下，像是清醒了一瞬：“不是谁……是系统。初代绑定失败，意识被撕碎，卡在时间缝里十年……他们以为死了，其实只是……分裂了。”
“所以你现在也是分裂出来的？”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重复：“他们不该重启。”
地面忽然震了一下。
壁画上的血流加快，顺着罗盘纹路汇聚成一条线，指向东南方向的通道入口。那里的空气微微扭曲，像是有热浪往上冒。
她把紫外线灯别回腰带，背包检查一遍：反物质刀片、磁核矿、防腐剂混合液、信号干扰器——都在。
“走？”
【不建议。】仓仔飘到她肩头，【精神干扰波增强，检测到残留意识场活跃度上升。你再靠近五米，可能触发记忆覆盖。】
她冷笑：“那正好，看看他脑子里到底藏着什么。”
迈步往前。
通道口比想象中窄，她侧身挤进去，姜明川没跟上来。回头看时，他人已经退回阴影里，站着不动，像一尊坏掉的雕像。
通道内部是倾斜向下的台阶，每一步都踩在湿漉漉的苔藓上。空气越来越闷，呼吸都有阻力。
走到一半，仓仔突然喊：【警告！前方三点钟方向，检测到高能反应源！】
她停下。
墙壁上有新的刻痕，不是符号，是一行字：
“如果你看到这行字，说明你也听见了那个声音。别信它说的，也别信我记得的。真相不在过去，在晶核启动的那一刻。”
字迹很新，像是刚刻上去不久。
她摸出手电筒照过去，发现刻痕边缘有细微震动，像是还在被什么东西继续雕刻。
“谁写的？”
【未知。】仓仔屏幕变红，【但笔迹分析显示，书写者神经系统处于高频震荡状态，可能是强行维持清醒的结果。】
她继续往下走。
台阶尽头是个圆形空间，直径约十米，四面墙全是壁画，内容全是不同年代的人跪拜罗盘的场景。中央地面凹陷，形成一个浅坑，里面积着暗红色液体。
她走近查看。
液体表面浮着一层薄膜，像是数据流凝固成的结晶。她用刀尖轻轻碰了一下。
“滴。”
一声轻响，整个空间的灯突然亮了。
不是电灯，是墙壁缝隙里冒出的蓝光，顺着纹路蔓延，最后连成一张星图。
她抬头看。
星图中心标记着一个点，正是x-72，Y-34。
“仓仔，记录。”
【已同步至仓库数据库。】
她蹲下，从背包取出密封袋，准备刮一点液体样本。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没回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姜明川的声音从通道口传来，“你觉得我现在说的话，是不是也被篡改过？”
她站起身，仍没转身：“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他走进来，站在星图边缘，“我只记得每次闭眼，都会看见自己按下启动键。然后所有人……都变成了黑影。”
她终于回头看他：“那你现在按了吗？”
他摇头：“我不记得了。但我脖子上的接口告诉我，我试过很多次。”
她冷笑：“那你到底是来阻止晶核重启的，还是来完成它的？”
他没说话。
星图突然闪烁，中央标记开始跳动，频率和她左臂疤痕的发热节奏一致。
“仓仔？”
【警告！检测到远程唤醒协议激活！来源不明！】
她立刻拍下背包按钮，默念口令：“你说你是个只会报数据的废物。”
仓库解锁。
她抓起一把防腐剂粉末撒向星图，蓝光立刻黯淡下来。
“这地方不能久留。”她说，“晶核就在x-72，Y-34，也就是东南区污水池。但现在的问题是——”
她看向姜明川：“你怎么会知道1927？那个年份根本不在任何公开档案里。”
他抬起手，指向星图下方的一行小字。
她走过去看。
那是用极细的刻刀划出的一句话：
“第一任宿主，编号001，死亡时间：1927年4月3日，死因：系统反噬。”
她呼吸一滞。
001。
那是初代穿越者。
也是所有系统的起点。
她转头看他：“所以你见过他？”
姜明川的眼神变得模糊：“我不确定……但我梦见他死的那天。他临死前说了一句话。”
“什么？”
“他说——”
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几乎听不见。
“钥匙从来不在晶核里。”
她刚要追问，脚下地面猛然一沉。
星图熄灭。
黑暗中，只有仓仔的像素小熊发出微弱红光。
她摸到墙边，准备撤退。
可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听见金属摩擦声。
来自她刚才站立的位置。
低头看去。
那滩暗红色液体正在缓慢移动，聚集成一个字。
“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