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污染心光与往昔之影
那具灵裔尸体最后发出的、夹杂着绝望与疯狂的警告，如同冰冷的毒液，注入每个人的血液，冻结了刚刚踏上这片土地的些许希望。
“……不要相信光……” “……祂在光里……” “……心核已污染……所有连接都是陷阱……”
话语中的每一个词都带着令人窒息的重量，在这死寂的城市废墟中反复回荡，敲打着众人早已紧绷的神经。
几乎在那警告消散的同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惊恐地望向城市深处——那些依旧在建筑内部或高塔顶端稳定闪烁的、柔和而美丽的光源。
它们依旧在那里，静静地散发着光芒，仿佛亘古不变。
但此刻，在这些幸存者眼中，这些光芒不再代表温暖与庇护，而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诡异和威胁。林琛甚至觉得，那些光芒的闪烁频率，似乎真的在他看过去的瞬间，极其细微地、同步地波动了一下，如同一个冰冷的、集体的注视。
“光……指的是这些还在发亮的东西？”文渊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远离最近一处镶嵌在墙壁上的发光水晶，“它们……是活的？还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灵裔的城市……依靠‘心核’供能……他们的灵能网络连接着每一个节点……如果‘心核’真的被污染……”汐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她紧紧抓住墨菲特的手臂，身体微微颤抖，“……那么这些依旧亮着的光……可能确实……不再是庇护……而是监视……甚至……是捕猎的诱饵……”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一座本身就成为陷阱的城市。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林琛果断道，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寻找着离开的路径。手中的“钥石”碎片依旧冰冷沉寂，无法提供任何保护。
“……恐怕……来不及了……”墨菲特沉闷的声音响起，他巨大的身躯转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只见在远处他们登岸的河滩方向，那些原本柔和闪烁的苔藓和真菌光芒，此刻正以一种不自然的频率高速闪烁着，仿佛在传递着某种警报！而更让人心悸的是，那宽阔的幽光河面，开始泛起不正常的涟漪，之前送他们过来的那个自动草筏显然不可能再响应召唤。
退路，似乎被无声地切断了。
“……我们被‘看见’了……”汐绝望地低语，“从我们触发那个警告开始……我们就已经暴露在了……‘污染网络’之下……”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
咔哒……咔哒咔哒……
一阵细微的、如同机械齿轮卡顿又强行运转的声音，从街道两侧那些黑暗的建筑内部传来。
紧接着，一些模糊的、动作僵硬扭曲的身影，开始从门窗的阴影中，缓缓地、一步一顿地走了出来。
那不再是保存完好的灵裔尸体，而是一些……更加可怕的东西。
它们的身躯大部分依旧保持着灵裔的纤细特征，但许多部位已经被一种暗色的、如同石油般粘稠蠕动、又夹杂着金属碎片的诡异物质所覆盖、替代。它们的眼睛部位散发着被污染的红光，手臂变成了扭曲的金属利爪或能量发射器的怪异混合体。它们移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身上不断滴落着那粘稠的黑色物质，污染着发光的草地。
这些，似乎是死后被城市的“污染心核”重新改造、操控的灵裔遗骸！成为了这座死亡之城的自动防卫傀儡！
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涌现，僵硬地围拢过来，那冰冷的红色光点锁定了几人。
“准备战斗！”林琛低喝一声，强忍着虚弱和手臂的灼痛，再次握紧匕首。能量匮乏，他只能依靠最基本的肉搏。
墨菲特发出愤怒的咆哮，将汐护在身后，沉重的镣铐再次扬起，如同面对潮水般的亡灵时一样。但这一次，对手不再是依靠数量的污秽之物，而是被某种邪恶智慧控制的、更加强大的改造体。
文渊手忙脚乱地将杨倩儿拖到一座残破的雕塑后面，自己则捡起一块石头，瑟瑟发抖。
战斗瞬间爆发！
第一个冲上来的改造体灵裔，挥舞着扭曲的金属利爪扑向墨菲特！速度极快！
墨菲特怒吼着挥动镣铐砸去！
轰！
改造体被砸得倒飞出去，零件和黑色粘液四溅，但它在空中竟然扭曲身体，背后的某种装置喷出黑雾，减缓了冲击力，落地后只是顿了顿，又再次扑上！其防御力和韧性远超亡灵！
更多改造体蜂拥而至！它们配合默契，有的远程发射出灼热的红色能量射线，有的则快速近身缠斗！
林琛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能量射线，射线将他身后的石壁熔出一个小坑。他贴身靠近一个改造体，匕首狠狠刺向其关节连接处！
嗤！
匕首顺利刺入，但拔出来时却带出了粘稠的、试图缠绕匕首的黑色物质！那改造体仿佛没有痛觉，另一只利爪依旧抓向林琛的面门！
林琛狼狈地后仰避开，感觉那黑色物质带着一种冰冷的、试图侵蚀精神的恶意！
这些东西比想象中更难对付！
墨菲特虽然勇猛，镣铐每次挥动都能砸碎或击退敌人，但他的动作受到镣铐和需要保护汐的限制，无法完全展开。越来越多的能量射线击中他庞大的身躯，虽然未能立刻击穿他厚重的防御，却也留下焦黑的痕迹，让他痛苦地低吼。
这样下去，他们会被活活耗死在这里！
“必须找到这些鬼东西的弱点！或者干扰控制它们的信号！”林琛一边艰难地闪避攻击，一边大吼。他想起了那个警告——“所有连接都是陷阱”。这些改造体显然是通过某种网络被统一控制的。
“……控制中心……可能在……‘心核’所在的方向……”汐躲在墨菲特的保护下，焦急地指着城市中央那座最高大的、顶部光芒最为强烈的白色高塔，“……但那里……肯定是最危险的地方！”
去核心，可能是唯一的生路，也可能是自投罗网。
但没有其他选择！
“向那座塔移动！”林琛做出决定，“墨菲特，开路！”
墨菲特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战吼，不再固守，开始如同重型战车般，向着高塔方向艰难推进！镣铐狂舞，将挡路的改造体不断砸开！
林琛护住侧翼，匕首精准地寻找着改造体的关节和能量管线攻击。文渊则拖着杨倩儿，紧紧跟在后面。
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难。改造体无穷无尽，从街道、从窗户、甚至从屋顶不断涌下。那冰冷的红色光点无处不在。
就在他们冲过一个十字路口，即将靠近中央广场边缘时——
嗡——！！！
一股强大无比的精神冲击，毫无征兆地猛地从高空那座白色高塔爆发开来，如同无形的海啸，席卷了整个城市！
这不是之前那种充满疯狂和低语的污染，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冰冷、带着绝对统治意志的——格式化般的指令！
所有正在攻击的改造体灵裔，动作猛地一僵，眼中的红光如同接到命令般同步闪烁了一下。
然后，它们齐刷刷地停止了攻击，如同潮水般向后退去，让开了一条通往中央高塔的道路。但它们依旧围在四周，红色的光点死死盯着众人，仿佛在押送囚犯。
一个冰冷、毫无情绪、却又带着奇异威严的声音，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深处响起，用的是一种古老的灵裔语言，但意思却清晰无比：
【外来者。】 【你们触动了古老的禁忌。】 【但‘心核’检测到你们之中……存在特殊的‘变量’。】 【上前来。】 【接受‘净化’与‘甄别’。】 【这是你们……唯一的‘救赎’途径。】
这声音……来自哪座高塔？来自那个所谓的“污染心核”？
它竟然还保持着某种程度的理智和沟通能力？而且它似乎对林琛他们……产生了特别的兴趣？
是陷阱吗？绝对是。
但有选择吗？周围是成千上万虎视眈眈的改造体大军。
林琛和墨菲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和决绝。别无选择，只能向前。
他们沿着改造体让出的道路，警惕地走向中央广场，走向那座散发着不祥光芒的白色高塔。
高塔底部是一个宏伟的、由巨大水晶拱门构成的入口，里面散发出强烈的能量波动和光芒。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拱门的瞬间——
林琛猛地感到一股极其强烈、却又无比熟悉的共鸣感，从高塔深处传来！
不是来自他口袋里沉寂的“钥石”碎片，而是来自他体内！来自他肩胛处那灰色的侵蚀纹路！
那纹路在此刻竟然自发地活跃起来，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与高塔深处的某个东西产生了强烈的、令人不安的呼应！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那沉寂的系统也发出了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警报：
【警告……检测到……同源高维侵蚀力场……】 【目标……与宿主侵蚀印记……共鸣率92%……】 【极度危险……建议……立即……远离……】
同源侵蚀？！高塔里面的东西，和他肩上的灰色纹路，来自同一个源头？！
那摆渡人收取的“代价”，那黑色的奇石，果然与这“污染心核”有关？！
而走在他身边的墨菲特，在踏入拱门光芒范围的瞬间，身体也猛地一震！他脸上那锈迹斑斑的面具，忽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上面一些极其古老模糊的刻痕，竟然也微微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光芒，似乎与塔内的某种东西产生了微弱的感应！
面具之下，墨菲特发出了压抑不住的、混合着痛苦与一丝茫然疑惑的低吼。
汐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紧紧抓住墨菲特，担忧地看着他。
这座塔，不仅吸引着林琛身上的“侵蚀”，似乎还与墨菲特那神秘的面具和身份有着未知的关联！
陷阱的真面目，正在一步步揭开。
他们一步步走入高塔内部，强光迫使他们都眯起了眼睛。
塔内是一个极其广阔的中枢大殿，大殿的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水晶棱面构成的、不断旋转的复杂几何体——那应该就是灵裔城市的“心核”！
只是此刻，这心核的大部分棱面，都已经被那种粘稠蠕动、夹杂金属碎片的黑色污染物质所覆盖，只有少数几面还在顽强地散发着原本纯净的蓝色光芒，但却如同风中之烛，随时会熄灭。
而在那被污染的心核正下方，站着一个人影。
一个背对着他们、穿着残破灵裔长老服饰、身形高挑的身影。
听到脚步声，那身影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来。
露出一张……让汐瞬间捂住嘴巴，发出难以置信的、带着哭腔的惊骇低呼的脸。
那张脸，依稀还能看出灵裔的特征，美丽而古老，但一半的脸庞已经被黑色的污染物质覆盖，另一只没有被覆盖的眼睛，瞳孔是冰冷的、如同机械般的银白色，没有任何情感。
而这张脸……竟然与汐，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姐……姐姐……？”汐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痛苦，“……琉璃……？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
那被称为琉璃的女性灵裔（或者说，曾经是），那双冰冷的银白色瞳孔淡漠地扫过汐，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林琛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那散发着微弱灰光的肩胛伤口上。
她那被黑色物质覆盖的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僵硬而诡异的微笑。
一个冰冷的声音，同时从她和上方那被污染的心核中传出，重叠在一起，带着无尽的恶意和一丝……贪婪：
【欢迎……‘容器’……】 【以及……‘背叛者’的后裔……】 【仪式……终于……可以继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