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你第一次见识有人扎堆活着的世界的残酷狠毒,却也是第一次给你带来强烈震撼的。
你蹲在巷子幽暗的阴影里一直等一直等。
一直等到夜幕降临。
一直等到打更人都路过巷子口三次了。
你突然捡起来地上一块石头去砸向他,而后翻墙而走。
“站住!
来人啊!
有贼!
有贼!”
铛铛铛~
打更人敲锣打鼓着奔向你翻墙而走的巷子。
夜深。
这镇子上的居民代表都集中到了府衙门口。
半扇型围着两具用草席简单包裹着的男性尸体指指点点,暗暗揣摩真实死因。
正是在幽暗巷子口企图侵犯女孩的那两个尖嘴猴腮细条男。
你蹲在府衙门口大树枝丫上,将自己隐藏在茂盛的枝叶里,双目炯炯有神,将他们每个人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府衙门前大鼓敲响过一炷香之后。
府衙大门才开启。
一个歪歪斜斜顶着官帽,左右手并拢官服领口披挂于身的男子懒懒散散地从挂着“刚正不阿”门匾的府衙大门里大步跨了出来。
哈欠连天地歪歪斜斜站在那块“刚正不阿”的门匾下方。
“哈嗯~
三更半夜的不睡觉。
是何人击鼓搅扰本官的美梦??
嗯?
哈嗯~”
修长的丹凤眼扫起。
估摸也就十六七岁模样。
“你吗?
你吗?
还是你?
亦或是你?
嗯?
哈嗯~”
修长的手指头随性点着人头,情难自禁地又睡眼惺忪地打起哈欠来。
特地深夜起床围过来看热闹的镇民当即交头接耳低声嫌恶抱怨起来。
“就这副德行还来咱们武功郡当老爷来了?
咱们武功郡交他手里管,还不知道给咱们遭多大罪呢?
哼!”
“哎算了算了。
横竖就是个代职。
等咱们武功郡正老爷来了,他就走了。
忍忍忍忍吧啊。
先看看他怎么处理再说吧。”
“哼。
还看他怎么处理?
你们还想看他怎么处理?
他不将发现尸体的打更人定做凶手就不错了!
自打他代职这一两年来。
我们这正收赋税是少了。
报上去的都是体恤爱民,大大功绩一件。
可实际上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税却越来越多了呀!
嘿!
你就说咱这每天跟过去一样活着,他都要咱交那武功郡那个什么种苗税!
说是拿去买树苗花苗来种,让武功郡变得更美,空气更清新,所以我们每个郡民都要交呼吸税!
你还不能说他!
因为他还真种!
你说气不气?”
“哎!
这说到底啊。
就是那些不学无术终日只知饮酒作乐享受的纨绔子弟才想出来的这么多馊主意!
我可听说啊!
他爹可是功绩累累,为民除害。
曾经破获抓捕过多起私贩盐铁的大型团伙!
现在可是王城命官跟前红人!
他哥也是一表人才,一路官运亨通,都准备升到王城去了!
他全家就他一个人还一直在家里游手好闲!
家里实在催得紧。
他这才花了银两偷偷买了这代职来充当门面来的。”
“哎哟!
啧啧啧!
那可真是家门不幸!
出了这么个不争气的!
啧啧啧!
呆会儿还不知道他是不是为了上报的破案率好看而把发现尸体的打更人定为凶手给判了呢?
哼哼。”
听着府衙门前议论嫌恶之声一片。
男子只继续歪歪斜斜站在府衙门口那块“刚正不阿”的门匾之下打哈欠。
泪花都打出来了。
都还不见他身为一郡之主命官该有的行动。
急得发现尸首的打更人扑通双膝跪下去跟他陈述冤情。
“老爷!
青天大老爷!
你可要为小的做主啊!
小的今年五十有余,已经是一条腿迈进了棺材!
孩儿都应召入伍至今音讯全无!
老伴也五年前去了!
家里就我一人!
我这风烛残年还一身的病!
实在耕种不得,搬运不得,这才求了人请了打更这份差事来做,这才勉强糊口。
小的求生不易,又怎敢趁夜行凶啊青天大老爷?
你看这两人的死状分明就是被乱棍打死的!
而且用的还不是一般的木棍!
必定是那种材质紧实、手感又极其沉重的棍子!
这才能将人打得断手断脚的,浑身骨头没处整的呀!
小的浑身上下就这打更用的家伙什。
风烛残年的一身的病!
哪里有那气力和工具能将人打成那副模样啊青天大老爷??
还要以一对二,乱棍打死两个壮汉呢青天大老爷?
青天大老爷您可要为小的做主啊!”
“哟听起来好像像那么一回事儿哦?”
围观镇民立即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啧啧啧。
真是可怜啊。”
“嗯嗯,可怜,可怜。”
“哈嗯~”
突然就被男子一声哈欠打断,陷入寂静。
看见男子收回伸展开去的懒腰,又继续右手打哈欠道。
“哈嗯~
三更半夜吵吵嚷嚷的!
本官这觉都还没睡够呢!
哈嗯~”
转身就回去了!
毫无征兆的!
把所有人都看傻了半天。
就连衙役都没反应过来。
等他们都反应回来的时候。
告冤屈的打更人已经朝府衙大门方向扑了上去。
“青天大老爷留步!
青天大老爷留步啊!”
高声喊着。
人还没到门前就被一左一右的衙役横刀击退。
“府衙重地!
闲人勿进!”
甩出来一句止步禁令,便也跟那披挂官服的男子一样转身进了府衙,并一左一右把府衙大门重新紧闭了起来。
急得打更人直接扑在府衙大门上反复拍打喊冤。
“青天大老爷开门啊!
青天大老爷开门啊!
小的真的是冤枉的啊!
小的真冤枉啊!”
本就是来围观看热闹的镇民立即在打更人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起来。
“哎呀看我们代职老爷这架势是成心不想理这桩命案了!”
“哎哟啧啧啧!
两条人命在这里,不知道明儿天早是哪个倒霉蛋要顶这项杀人案了!”
“哼那还能有谁?
那不是谁发现算谁的?”
“嘘小声点儿。”
“小声点儿。”
镇民相互推搡着打暗号。
可论调已经钻入打更人的耳朵里了,再暗示也没用了,只是徒增了打更人的恐慌罢了。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突然情绪激动猛拍着紧闭的府衙大门声嘶力竭地喊冤起来。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
青天大老爷小的冤枉啊!
这两个人真不是小的杀害的呀!
还望青天大老爷开恩,开门审理此案!
还小的一个清白啊青天大老爷!”
喊得围观镇民的议论声更大了,对着府衙门口就是指指点点。
一时间。
府衙门前喧闹声一片。
“吵什么吵?
吵什么吵?”
就听见门内衙役一阵骂骂咧咧。
那紧闭的府衙大门跟着就敞开了。
三左三右列队走出来6个衙役。
出来了!
你心头一紧,指尖插入树干。
就见一位带头衙役紧随其后并飞速走至人前,大腿分列左右,侧身压刀,昂首向前语言震慑道。
“府衙重地!
何人大声喧哗?”
“啊官爷!
官爷啊……”
打更人扑跪过去,连磕三个响头。
“小的是郡中在编在册的打更人。
五年来一直兢兢业业遵纪守法从未出过差错!
这两具尸首分明是小的追随贼人踪迹而去发现的!
并非是小的所杀!
还望官爷通报!
请青天大老爷开堂为小的审理此案,还小的清白啊官爷?
官爷?”
伸手抓住带头衙役的脚踝。
“放肆!
滚!”
带头衙役一脚踹开!
指着打更人的鼻子便扣加罪名。
“我瞧你分明是利用职务之便,深夜行凶杀人,又贼喊捉贼,搅乱郡县秩序,形迹可疑!
来啊!
先将此人押入大牢候审!”
“是!”
身后6个衙役应声而来。
左右两个率先将打更人架走。
“诶不是!
不是!
官爷不是我啊官爷!
官爷我是冤枉的啊官爷!
官爷不要抓我啊官爷!
官爷我是冤枉的官爷!
官爷!”
打更人的声音随着人被架进府衙而越来越细微,直至不见。
带头衙役也随着声音远去的方向微微转身。
身侧就过去一个衙役弯腰捡拾打更人遗落地上的家什细软。
另外两个衙役默声过来与带头衙役对了个眼色。
带头衙役便给他们让开了位置。
让他们可以将两具尸体抬进府衙去。
还剩一个衙役在身侧。
带头衙役这才完全转过来呵斥围观镇民道。
“都散了散了!
三更半夜的不睡觉!
聚众来府衙门口凑什么热闹?
难不成你们也是同伙?
想要跟他一起去大牢做伴?”
“啊不不不!
我们不是!
我们不是!”
围观镇民闻声立即摇头,左右推搡着离开。
“走走走走。”
没一会儿功夫就走了个干净!
只留下带头衙役和身侧一个跟班,面朝镇民仓皇逃遁的方向蔑笑,而后头也不回地折返回府衙去了。
府衙大门又再度紧闭起来。
砰!
这次是真的不会再打开了!
可恶!
你一拳打在府衙大门口的树干上。
突然的冲击让你蹲坐着的树枝都摇晃了起来。
“啊~啊~啊~”
震走了原本和你一样静静躲藏在茂盛枝叶里边的鸟儿。
你趁着四下无人,又是夜色深沉,又往树顶爬了上去,试图通过高位来查看这府衙内部的构造,确定它是不是和你小的时候见过的一样。
一步两步三步……
你不费力气地爬到了顶部,左右脚夹紧树干,挺直上身,让你的整个上半身都露出了树端,却还是除了星星点点几排勾勒出府衙大致内部轮廓的灯笼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这棵树还是太矮了。
你远眺几下,最终放弃。
选择鬼鬼祟祟贴着围墙走,试图寻到一处稍微矮点,又有树的地方,让你可以像小的时候王小妮带你攀爬入院那样攀爬进去。
你摸墙而走。
一直摸一直摸。
脚尖突然撞到了顿物,险些将你绊倒!
趁着晦暗的月色。
你摸黑蹲下查看这顿物的真实样貌。
发现一堆破烂碎石下边居然藏着一把梯子!
如果仅靠梯子,那绝对是爬不过去的。
但是有了这堆破烂碎石块做垫子,再加上你长年习武得来的超强臂力。
你只要手指头能够到围墙,就能将自己翻过去!
于是。
在尝试两三次之后。
你成功翻过围墙。
并在第一波交接换岗的巡逻衙役转头查看情况之前,原地翻滚进了花园草丛里。
并用你从小习得的练得出云入化的猫狗拟声打消了他们欲上前查看的疑虑,成功蒙混过关。
你也不知道怎地。
就按照小时候跟在王小妮身后随着小聪前行的路线,一路翻滚躲藏,竟然真的就找到了一间装修风格与其他房间都要高调奢华的房间前。
并且随着你鬼鬼祟祟行进脚步的越来越近。
小聪的脸在你的脑海里就越来越清晰。
甚至在手指尖贴到房间窗户上,将窗户轻而易举地扣动起来的时候,浑身都控制不住地发抖。
你小心翼翼。
手指头一使劲。
那窗户就轻而易举被你打开了。
轻而易举得好似它就是为了等你的到来一般。
月光在你的脸上越来越明朗。
也随着你开窗的动作飞快流溢到房间内,照出它华丽又熟悉的陈设。
你的心更是重重咯噔一下。
正犹豫着。
身后走廊拐角方向便传来巡逻衙役相互提醒的声音。
“都精神着点!
今天刚抓获了大型犯罪团伙!
现在人就关押在地牢里!
那团伙头子至今还没抓到!
搞不好还会趁夜潜入府衙劫狱!
咱老爷为了这犯罪团伙的事情已经夜不成眠好些阵子了!
今晚你们当值,若是看守不严,惹出什么岔子再搅扰我们老爷的觉!
你们就别想要这门差事了!
这前方就是老爷的卧房了!
你们一个个都给我精神着点!
听见没有?!”
“是!”
衙役们行礼完毕。
一行人也两两成对地交叉游走巡逻到了房门前。
而此时的你早已经从窗户跳进房间内,正耳朵贴窗,小心翼翼听着外边的动静。
咔嚓,咔嚓,咔嚓……
你屏气凝神,听见巡逻衙靴底铁掌踩踏地面,腰间佩刀随之转动碰撞发出来的声音,以此来推断他们是否已经远去,判断你是否能进行下一步试探。
正凝神屏气着。
右肩膀上突然落下一记轻轻的试探。
瞬间抽动你敏感的感知神经。
在身后之人开口发声之前先发制人转身将其捂嘴搂腰逼退!
一直逼到其后背撞到某种物体停下来为止。
砰!
听见一声闷响。
“唔嗯……”
那人喉咙里发出吃痛的哀嚎。
两行冰凉凉的泪水就将你的手掌浸湿。
却自始至终没有半点挣扎反抗。
反倒是从那滚滚而下的泪光背后朝你眼眸里传送过来爱意。
熟悉的肌肤触感袭来。
吓得你立即松开了她。
于越来越明朗的月光下窥见她姣好的面容。
以及她一身的绸缎。
是你从未有钱给她添置过的衣物。
还是睡衣。
“妮?”
你无比震惊地喊出来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