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敛全身气息，将速度提升到极致，远远地吊在相柳身后，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
得益于体内那缕混沌之气，我对相柳的感应变得极其敏锐，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能隐隐捕捉到那一丝精纯而独特的本源气息。
我不敢跟得太近，生怕被他发现，把我抓回去炖汤。
相柳似乎并未全力赶路，而是以一种看似不急不缓、实则暗合某种玄妙轨迹的速度前行，仿佛在感应、观察着什么。
他没有前往玉山，而是先朝着东海的“无尽海渊”——也就是“归墟之眼”的方向而去。
无尽海渊，是比归墟之眼更恐怖、更神秘的所在，传说那是东海最深的海沟，通往归墟的入口，也是上古大战遗留的绝地之一，空间紊乱，凶兽横行，死气弥漫，寻常修士避之唯恐不及。
相柳去那里，必然与那“破界魔纹”和“血祭大阵”有关。
越往深海飞行，天色越暗，海水也由湛蓝变成墨绿，最后变成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漆黑。
狂风呼啸，巨浪滔天，海面下不时传来令人心悸的咆哮，隐隐有庞大狰狞的阴影一闪而过。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汽和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腥咸与腐朽交织的诡异气息。
我紧紧跟着，不敢有丝毫大意。这里已经是人类修士的禁区，即使是我，也感到一股源自本能的恐惧。
相柳的身影在漆黑的海天之间，如同一盏微弱的灯塔，指引着方向。
不知飞了多久，前方海平线上，出现了一道横贯天际的巨大黑色裂缝！
仿佛天空被撕开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无数混乱的、灰白色的气流如同瀑布般从裂缝中倾泻而下，砸入下方深不见底、海水呈现诡异漩涡状的巨大海渊！
那里，就是无尽海渊的入口，也是归墟之眼所在的方位！
恐怖的空间乱流、足以绞碎山岳的巨大水压、以及那无处不在、侵蚀神魂的幽冥死气，让这片区域成为了生命的绝地。
即使是隔着老远，我都感到呼吸困难，羽毛被乱流吹得猎猎作响，神魂一阵阵刺痛。
相柳停在半空，白衣在狂暴的气流中纹丝不动。
他冰蓝的瞳孔凝视着那恐怖的黑色裂缝和下方的巨大漩涡，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似乎在探查着什么，指尖不时有微不可察的混沌之气流转，融入虚空。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嗡——！！！”
下方那巨大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色漩涡中心，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股冲天的暗红色光柱！
光柱之中，无数狰狞的魔纹闪烁明灭，散发出与之前那兽皮卷轴上如出一辙的、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是“破界魔纹”！
紧接着，漩涡周围的海水疯狂旋转，形成一个直径超过千里的巨大水龙卷！水龙卷中心，一个漆黑的、深不见底的通道缓缓旋转着打开！
通道深处，传来令人灵魂战栗的、充满暴虐与贪婪的嘶吼！
一股比之前魔君降临更加精纯、更加古老、也更加恐怖的魔气，如同实质般从通道中弥漫出来！
海水被染成了暗红，天空中的阴云被染成了血色！
是另一处“魔纹节点”被激活了！
有影魔的暗子，在此地启动了血祭大阵的一部分，试图强行打开另一处界壁通道，接引那所谓的“吾主”！
“孽障！找死！”
相柳眼中寒光爆射，周身混沌之气轰然爆发，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流光，毫不犹豫地冲向那冲天的暗红光柱和旋转的通道！
他必须在通道彻底稳固、魔物降临之前，摧毁节点！
“嘎！”我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一头栽进海里！
这也太猛了吧！直接就冲上去了？！相柳大人！您倒是先看看情况啊！
但此刻已容不得我多想。那水龙卷中心的通道中，已经隐隐有无数扭曲、狰狞的魔影在晃动，发出贪婪的嘶吼，试图冲破通道降临！
更恐怖的是，在通道深处，我似乎看到了一双巨大无比、燃烧着暗红火焰的魔眼，正透过空间，冷漠地俯瞰着此界！
仅仅是惊鸿一瞥，就让我灵魂冻结，妖力紊乱！那气息……比之前的魔君，还要恐怖数倍不止！
是“吾主”！是影魔要接引的恐怖存在！它还未完全降临，仅仅是一道目光，就足以让天地失色！
“混沌——开天！”
相柳冰冷的声音响彻天地！他双手结印，混沌之气演化出开天辟地般的伟力，化作一柄巨大的混沌神斧，对着那冲天的暗红光柱和旋转的通道，悍然劈下！
所过之处，空间崩灭，魔气蒸发，那恐怖的魔纹光柱剧烈颤抖，竟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吼——！”
通道深处，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
那双巨大的魔眼猛地睁开，两道暗红如血的毁灭光束，穿透通道，狠狠射向相柳！
与此同时，通道中涌出无数强大的魔物，有身披骨甲的狰狞巨魔，有驾驭死气的幽灵骑士，更有一些扭曲不定、仿佛由纯粹怨念构成的恐怖存在！
它们如同潮水般涌出，悍不畏死地扑向相柳，试图阻止他破坏节点！
一场惨烈的大战，瞬间爆发！
相柳以一敌万，混沌之气化作万千神通，在魔物大军中纵横捭阖，每一击都有大片的魔物灰飞烟灭！
但他同时还要应对那两道恐怖的毁灭光束，以及维持混沌神斧，压力极大！
水龙卷周围的空间不断崩碎，海水倒卷，天穹开裂，如同末日降临！
“必须帮他！”我急得团团转，但我这点微末道行，冲上去就是送菜！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这危急关头，我目光扫过那不断旋转的漩涡通道深处，那双巨大的魔眼。
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嘎！本雕爷豁出去了！
我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所有的妖力、以及相柳渡入的那缕混沌之气全部燃烧！
身形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借助着空间乱流和魔气的掩护，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通道深处、魔眼所在的方向，疯狂冲去！
我的目标不是攻击魔眼（那是找死），而是那支撑着魔纹光柱、连接着通道的几处关键节点！
那是用无数生灵骸骨和魔气凝聚而成的、如同血色晶石般的诡异祭坛！我能感觉到，只要毁掉这些祭坛，魔纹光柱和通道就会不稳！
“嘎——！本雕爷和你们拼了！”
我尖叫着，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如同自杀式袭击般，狠狠撞向最近的一座血色祭坛！
同时，我将体内所有的混沌之气，连同我的本命妖火，毫无保留地轰向祭坛的核心！
“轰——！！！”
一声巨响！血色祭坛剧烈摇晃，表面出现裂痕！
但反噬之力也让我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羽毛焦黑一片！
“嗯？”通道深处，那双巨大的魔眼似乎察觉到了我这只“小虫子”的举动，一道微不可察的、带着一丝惊疑的意念扫了过来！
我吓得魂飞魄散，但此刻已是骑虎难下！
我强忍着剧痛，再次燃烧妖丹，扑向第二座祭坛！
“找死！”通道中传来一声怒哼，一道细小的、却更加凝练的暗红魔气，如同毒蛇般向我射来！速度快得我根本无法躲避！
完了！我要变成烤雕了！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
“铛——！”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在我身前响起！是相柳！
他在百忙之中，竟然分出一道混沌剑气，替我挡下了那道致命魔气！
但他自己，也被一道毁灭光束擦中肩头，白衣瞬间染血！
“毛球！退下！”相柳冰冷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不！我不能退！我红着眼，再次扑向祭坛！我知道，这是我唯一能帮上忙的机会！
“轰！轰！”
我又连续撞碎了两座较小的祭坛！
魔纹光柱剧烈摇晃，通道的旋转速度明显减慢！那双魔眼的凝视，变得更加愤怒和冰冷！
“蝼蚁！坏我好事！”通道深处传来暴怒的咆哮，更多的魔物和更恐怖的攻击朝我涌来！
“寂灭！”
就在这时，相柳眼中厉色一闪，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
他不再保留，周身混沌之气疯狂燃烧，化作一道纯粹到极致的寂灭之光，无视了所有攻击，瞬间洞穿了魔纹光柱的核心，狠狠轰入那旋转的通道深处！
“咔嚓——！”
一声仿佛玻璃碎裂的脆响！魔纹光柱轰然崩溃！旋转的通道剧烈扭曲，开始崩塌！
那双巨大的魔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随即被崩塌的通道吞噬！无数尚未冲出的魔物发出绝望的嘶吼，化为齑粉！
“吼——！！！”
通道深处传来最后一声不甘的咆哮，彻底湮灭在空间乱流之中。
水龙卷平息，暗红褪去，天空中的血色裂缝缓缓弥合。只有那残留的魔气和满目疮痍，昭示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噗！”相柳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如纸，身形踉跄了一下。
显然，刚才那终极一击，消耗巨大，也让他伤上加伤。
而我，也耗尽了所有力量，如同断线的风筝般，从空中坠落。
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接住了我。是相柳。
他低头看着我，冰蓝的瞳孔中，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是赞许？是无奈？还是别的什么？
“嘎……”
我艰难地叫了一声，想问他有没有事，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昏迷前，我只听到他淡淡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傻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