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招标公告如期在指定媒体发布，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立刻在国内外相关领域引起了巨大反响。
项目办的公开电话和咨询邮箱很快变得繁忙起来，来自欧洲、日本、北美以及国内顶尖企业的问询函雪片般飞来。
叶凡要求项目办对所有咨询问题统一口径，严格依据招标文件公开条款进行答复，不得有任何超出范围的解释或承诺。整个流程如同精密的机器，在预设的轨道上运行，看似无懈可击。
然而，浊浪总是从看不见的深处涌起。
首先到来的是吴骏厅长的电话，依旧是以讨论工作的名义。
“叶主任，招标公告我看到了，规格很高啊。”吴骏的语气带着赞赏，“看来这次是真要优中选优了。不过，我听到一些风声，几家国际巨头背后都有复杂的代理和合作网络，有些代理背景……比较深厚，可能会在评审环节做一些工作。你们项目办压力不小啊。”
叶凡心中冷笑，吴骏这话听起来是关心，实则是在暗示“背景深厚的代理”的存在，并再次将“评审环节”点出来，与郑国明之前的“弹性”暗示不谋而合。
“谢谢吴厅长提醒。我们坚信，只要程序足够严密，阳光足够充分，任何不当操作都无处藏身。”叶凡的回答滴水不漏，既表达了感谢，也重申了立场。
吴骏在电话那头笑了笑，似乎不以为意：“那是自然。对了，关于项目后续资本金注入和财政贴息的一些技术细节，我们厅里有些初步想法，找个时间，我们再详细碰一下？”
叶凡应承下来，心中却更加警惕。吴骏正在将工作交流常态化、深入化，这本身就是一种紧密绑定的信号。
紧接着，更直接的浪头拍了过来。周远山这次没有亲自打电话，而是通过一位与叶凡有过数面之缘、在省工商联担任副职的“朋友”，邀请叶凡参加一个“小型的高端商务沙龙”，“纯粹交流，不谈具体业务”。
叶凡直接以工作繁忙为由婉拒。他知道，这种“沙龙”往往是利益勾连的温床。
然而，拒绝并不能阻止信息的传递。当天晚上，叶凡的私人电子邮箱里，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邮件没有正文，只有一个附件。
附件是一份精心制作的“市场分析报告”，详细对比了几家主要投标企业的技术优劣、业绩情况和……潜在的“本土化合作意愿与能力”。报告中，一家拥有德系技术背景、但在国内由一家名为“鼎坤集团”全权代理的公司，被着重标注，其“本土化合作意愿”被描述为“极具诚意和灵活性”，并隐晦提及鼎坤集团“在协调各方关系、确保项目顺利推进方面具有独特优势”。
叶凡盯着“鼎坤集团”这个名字，眼神冰冷。他几乎可以肯定，这背后站着周远山，或者与他相关的势力。这份报告，就是一份裹着糖衣的投标指南，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告诉他，谁是“更合适”的选择。
他没有回复邮件，也没有点开任何可疑链接，只是将邮件彻底删除，并加强了个人电脑的安保措施。
浊浪已至，从领导的隐晦提醒，到同僚的侧击旁敲，再到直接的利益暗示，层层递进，试图侵蚀他设定的防线。叶凡感到自己仿佛站在礁石上，四周的海水正在缓慢而坚定地上涨。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将在评审专家名单确定、标书开启、评审进行的关键节点到来。他必须像钉子一样，牢牢钉死在程序的每一个环节。
他拿起内线电话，接通负责招标流程的副主任：“专家库的补充和遴选方案，加快进度。另外，联系公证部门和纪委派驻组，提前介入，对评审全过程进行无缝监督的方案，我要在下周一之前看到。”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场围绕招标的无声战争，他已经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