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人从外推开,林栖鹤手里拿了个东西进来。
为了避免泄露行踪,屋里没点灯,兰烬看不清是什么。
然后肩膀一沉,再之后,头上有了分量,耳朵也被藏住,凉透的身体,好像立刻就回暖不少。
“这里之前曾有一家五口住过一段时日,我记得他家的女儿当时和你差不多年纪,住这里的时候是冬日,离开时是夏日,有些东西应该留下了,便去找了找,还真让我找着一件短斗篷。”
林栖鹤吹燃火折子让照棠拿着:“我还找着了针线,你起身片刻方便我缝上几针,就不用担心会扫到东西弄出动静了。”
兰烬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脑子里装得太满了,想的东西都没地方可去,也就让她此时没了自己的主意,听话的站了起来,并在他的指挥下张开手臂,看他弯着腰,将斗篷的一边松松包住手臂,用称得上熟练的动作穿针走线。
“父亲最喜‘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这句圣人言,也以此来要求我。便是家中一年不如一年,对我的要求也不曾降低。所以我的屋中从来没有丫鬟婆子侍候,若是书童小厮偷偷帮我,都会挨重罚。”
林栖鹤理了理斗篷,看着有些走歪了的针线,让下一针比对着第一针往回拉:“母亲过世得早,虽然四季都会裁新衣裳,但我要跟着武先生练体力,衣衫破了实在是常事。父亲不善经营,我知道家中银钱不丰,便去和隔壁的婶娘学,自己偷偷摸摸的缝一缝破了的地方,一开始缝得都绞在一起,后来才渐渐好了些。不过自打入了仕就没再自己缝补过,手艺又还回去了,以前走线都是平整的,现在又歪歪斜斜了,也就是我才学着缝补时的水平。”
兰烬听得有些恍惚,她没想过如今风光无限的林大人少年时是这么过来的。
她了解过林栖鹤,知道他祖上也是望族,可惜养出了一窝视金钱如粪土的人,以至于一代更比一代弱,要不是到了林栖鹤这一代出了个状元郎在朝中站住了脚跟,林家怕是到头了。
面前的头颅突的靠近,兰烬下意识的后退,手臂被拉住了。
林栖鹤拿着针给她看:“找不到剪刀,只能用牙齿把线咬断,你动一下试试。”
原来如此,兰烬竭力把心里那点不自在抛到脑后,抬起手臂前后左右的动了动:“不紧,刚刚好。”
林栖鹤满意的点点头,去另一边如法炮制一番,将斗篷缝出两个袖子来。
林栖鹤退后一步看了看,又出去了片刻,再次回来时手里又拿着东西。
火折子光线弱,待离得近了才看到是撕下来的布料。
林栖鹤让兰烬拿住一端,自己则拿着另一端从她身后绕到前边,再从兰烬手里接过那一头,将斗篷理顺,前襟并到一起,在腰的一侧打了个不算紧的死结。
“这样就利落了,往上抬抬手臂。”
兰烬照做,之后林栖鹤又帮着稍做调整,满意的点头:“暖和了,也不会碍事。”
很多话在舌尖打转,或打趣,或正经,或假模假样,可最后,兰烬也只摩挲着缝制出来的袖筒说了声‘多谢’。
“我都想和琅琅道句谢。”林栖鹤笑:“刚刚让我想起了以前在老家时候的日子了,虽然苦,但是每一天都带着期盼,就算多年后的此时想起,也只觉得怀念。”
兰烬应和的笑笑,垂下视线轻抚斗篷,这次,还是她自作多情吗?以林栖鹤此时的表现,换成谁来不得自作多情!
明澈快步进来打断她脑子里跑马车:“姑娘,子时了,人已经睡了一个时辰左右。”
兰烬立刻回神:“都准备好了?”
“是。”明澈回话:“我们的人已经将护院全部打晕捂住嘴绑到一个屋里,并让我们的人换上了他们的衣裳回到原位。”
“做得不错。”兰烬往外走去,待到了门口却又停下,和身边并肩的人确定:“去了巩家听我的安排,你不能自作主张,没问题吧?”
林栖鹤眼里浮起笑意:“我只兜底。”
兜底好,又得一条退路,兰烬满意的点头,出门见照棠蹲下了,上前趴到她背上。
照棠背着她起身还颠了颠:“太瘦了,多吃点。”
兰烬拍她脑袋一下,是她不吃吗?但凡少吃一口就掉体重,就因为这个原因,常姑姑三餐都盯着她吃,她一口没敢少过。
照棠嘿嘿笑,她哪能不知道姑娘的事,就是想试试常姑姑说这话时的感觉,果然爽得很。
林栖鹤看着兰烬掩在帽子下几乎要看不到的小脸,确实是太瘦了些,若非个子不低,往人群里一扔都要看不到人。
照棠身手极好,背个人仍然身轻如燕,几起几落,在姑娘的指挥下落在巩家前院和后院之间的屋顶上。
几人趴伏在屋顶上片刻,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后才微微抬身往前看。
兰烬轻轻推了推帽檐,穿了这个斗篷后她是一点都不冷了。
此时她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看得清楚一些了,回头看了看前院,隐约看到了一些架子之类的东西,生活痕迹很重。
将明澈招呼过来,她附耳低声问:“巩砚父子是从哪个屋子里出来的?”
明澈指着正前方的北屋,按常理来说,这里是一家之主住的位置。
兰烬点点头:“安排人去查查前院什么情况,再去找到这栋宅子的书房之类,这事你亲自去办,他不会将要紧的东西放在巩宅,多半是放这边了。另外,再看看这宅子有没有什么地下室之类的。”
“是。”
“让左立随你去。”林栖鹤用气声向琅琅解释:“左立常随我抄家,很擅长找东西。”
人才!
兰烬看向不远处伏着的左立:“那就劳烦了。”
左立行礼无声应是,心里嘀咕:他家大人都为兰烬姑娘做贼了,他去帮着偷点东西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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