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鹤抬头看向二楼,见她竟然换下了惯常穿的齐紫、石绿、群青三色衣衫,而是穿了一身黑衣,心下多转了几转。
“忙到刚刚才回家,得了些消息想着赶紧来和你说一说。”
让林大人这时候过来,恐怕不是小消息。
兰烬下楼,两人一前一后进屋。已是晚上,常姑姑奉茶后在屋里守着。
“喻晖死了。”
喻晖,那个通判。
兰烬非常意外:“他不是在五皇子庇护下吗?怎么死的?”
“珍贤妃发现了他的存在,今日黄昏时以喻晖的妻子为饵钓他出门,将他射杀。然后将人找地方埋了,五皇子至今不知喻晖已死。我的人虽然跟住了,但当时已经什么都做不了,反而会暴露,只能藏身不动。”
林栖鹤今日过来,最重要的是借此事提醒琅琅:“四皇子党能有如今的气候,全因珍贤妃在背后谋划,四皇子说是他母妃手中的提线木偶都不为过,本身并没多少本事。”
喻晖会这么快送了命是兰烬没想到的,在她的设想中,五皇子肯定会以喻晖为第一步,待他敲登闻鼓告了御状,把四皇子抢夺臣妻的事情曝出来,再一步步放出他的罪证,皇上再偏心四皇子也得暴怒。
可这一步,就这么被珍贤妃轻轻松松的破了。
“喻晖的妻子知道是去见谁的吗?”
“知道。”
也就是说,她明知道这是个针对喻晖的陷阱,可她还是去了。
兰烬一时不知是该说她无情还是堕落,她的夫君还在不顾一切的为她拼命,可她却已经先一步投敌。
林栖鹤淡淡的道:“她也活不了。”
兰烬轻嗯一声,不止是因为珍贤妃不会让儿子留下她这个雷点在身边,在她自愿为饵伤害喻晖后,她在四皇子那里就已经沦为寻常。
这样的人别说她没本事救,就是有那个能力,她也不会救。
就是有些可惜。
兰烬突然心头一闪,一个喻晖都能被贤妃发现,那她在京都的这些动作,是不是也被珍贤妃看在眼里了?
“你说,珍贤妃会不会已经怀疑我了?”
“为何有这种感觉?”
“之前我们不是还在疑惑,贤妃明明已经算计五皇子来试探过,也得着结果了,为什么还允许四皇子来接触我。”
林栖鹤点头,琅琅怀疑贤妃在算计他们:“宫妃的事不好查,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贤妃,没那么快查明白。”
兰烬仍在想:“我不过是个商户而已,就算承恩侯府和叶府的事让我崭露头角,说到底我仍然在女眷中打转,落在他人眼中我也就是个有点本事的商户,成不了大事,她为何仍让四皇子来试探?”
林栖鹤想了想:“你应该是受我拖累了。这些年我把自己打造得刀枪不入,没有弱点,她多次拉拢也没成功。她想到找我的弱点,让我为她所用。若她真是发现了你什么,根本不会容许你多活片刻。”
看琅琅仍然蹙着眉头,林栖鹤道:“盯住你铺子的人我都查过底细,有四皇子的人,但并没有特殊的地方,你若不放心,我扩大范围再查一遍。”
这个猜测事关重大到让兰烬都有些束手束脚,当下也不客气:“那就劳烦听松哥哥了。”
无事没有称呼,有事听松哥哥,林栖鹤竟也有些习惯了,说笑般提起:“夜行衣都换上了,要出去?”
“是有这个打算,但现在……”
兰烬一直都知道珍贤妃的厉害,三位先生无人不说她手段了得,先皇后也就是过世得早,再多活几年,后位都不一定能保住。
可喻晖的死,是她第一次直观的感觉到贤妃的厉害。
每天前朝后宫有多少人在算计来算计去,她偏就注意到了喻晖,还能以这么绝的方式悄无声息的就把人除掉,足够敏锐,也足够果断。
今后,她得更谨慎一些才行。
“我和你一起去,就算被人发现,我就是理由。”
兰烬一开始还没明白‘我就是理由’的意思,稍一想才明白过来,一个整天不是在抄家就是在灭族的林大人,确实去爬哪家的墙头都有理。
可如果让他同去,自己暴露的就有些多了。
想了想,兰烬还是点了头,她没时间等了,必须在今天晚上拿到一些东西。
林栖鹤笑意直达眼底,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衫,石绿有些抢眼了些:“我回去换身衣裳再过来。”
“不着急,还早。”
待林栖鹤再次折返,兰烬不再瞒着她今晚的去向。
得知要去的是永明巷巩家,林栖鹤告知他在附近有个宅子,可以提前坐他的马车过去,没人敢查。
兰烬没有拒绝,大晚上出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二月的京都入夜后还是很冷,一出门,兰烬就被一阵风吹了个透心凉。
兰烬自家知自家事,一个需要照棠背着才能行动的人,当然不能穿得太厚。
被风一吹,直接就打了个冷颤。
照棠心疼姑娘,小声道:“姑娘你多穿一件没关系,我背得动。”
“穿得轻便些才能不勾着绊着什么东西弄出动静来。”兰烬缩着身体回头看向没事人一样的林栖鹤,一个读书人,怎么这么扛冻?
似是看出她眼里的不解,林栖鹤挨近她道:“我幼时身体不太好,父亲为我请了个武先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坚持了近十年。来京都后我又找人学了些身手,对付十来个壮汉没有问题。”
全面得有点过分了,兰烬收回视线,摸了摸被他的气息吹得有些热的耳朵,先一步上了马车。
宅子离巩家隔着两条巷子,虽然不是正对着,离着也不远。
闻溪去找自己人询问情况,照棠不离姑娘寸步。
林栖鹤进了宅子后就消失了。
兰烬不是没有担心,但既然已经跨出了那一步,就不能半途而废。
而且,一个巩砚,份量实在不足以让林栖鹤做些什么。
兰烬在心里安抚自己,却不可避免的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
只是,她死死的按住了自己不去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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