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渡像是忘了昨晚的不愉快,依旧体贴入微。他抱着还有些懒洋洋的时言去洗漱后,又亲自下厨。
时言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只见他系着围裙,熟练地处理食材,锅里很快飘出糖醋排骨的香气。
午饭摆在餐桌上,两副碗筷,几道菜都是时言喜欢的口味。
“尝尝。”
江野渡夹了一块排骨放到时言碗里,眼底带着期待。
时言低头咬了一口,酸甜酥软的肉质在舌尖化开,他忍不住眯了眯眼:“好吃。”
江野渡唇角微扬,又给他盛了一碗汤:“慢点吃,不着急。”
两人安静地吃着午饭,偶尔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题,气氛温馨平和。
吃完饭后,时言看了看时间,开口道:“我该回学校了。”
江野渡正在收拾碗筷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眷恋和不舍:“不能再多留一会儿吗?”那语气,几乎像是在撒娇。
“你不用工作?”时言挑眉反问。
江野渡面不改色,语气自然得像是在陈述事实:“陆承回来了,基地那边有他在盯着,没什么急事。”
时言:“……”
他合理怀疑,江野渡就是故意把陆承支使开,好多霸占他一会儿。
看着对方那副理所当然又隐隐透着点得意的样子,他最终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时言推开门时,宿舍里只有科尔一个人。
他正坐在书桌前看书,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继续翻页,语气平淡:“回来了?”
“嗯。”时言走到自己床边坐下,随口问道,“沈泽呢?”
“去医院复查了。”科尔头也不抬。
时言点点头,又问:“林迩呢?”
科尔翻书的手指微微一顿,终于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如你所愿,被停学一个月了。”
时言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却没多说什么。这是林迩咎由自取。
江野渡倒是自然,跟进来后顺手关上门,走到时言身边,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我走了。”
时言推了推他:“快去吧。”
江野渡轻笑,又捏了捏他的指尖,这才转身离开。
宿舍门关上后,科尔终于合上书,意味深长地看了时言一眼:“你们俩……”
时言抬眸:“嗯?”
科尔摇摇头,没再说话,只是嘴角微微抽了抽。
两天后,时言完成了李响上尉课题的最后数据校验,带着整理好的资料去找他。
刚走到办公楼下的走廊,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靠在窗边。
是沈泽。
但此时的沈泽和平时很不一样。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碎发遮住了部分眉眼,但依旧能看出他紧蹙的眉头和紧抿的唇角,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时言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轻声问道:“沈泽?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开心。”
沈泽闻声抬起头,看到是时言,那双漂亮的冰蓝色眼睛里闪过一丝窘迫和失落,他下意识想扯出个笑容,却失败了,只好又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没什么。”
时言看着他这副明显口是心非的样子,没有离开,只是安静地陪他站着。
沉默了一会儿,沈泽似乎终于忍不住,又或许是因为时言是少数知道他秘密的人,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低声道:“我跟陆承表白了。”
时言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沈泽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然后被拒绝了,他说……只把我当弟弟。”
他说得极其简短,但其中蕴含的难过和挫败感却浓得化不开。
时言沉默了。他忽然想起之前还在病房里撮合两人,现在看着沈泽这副失落的样子,心里竟有点愧疚,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想当然了。
“抱歉,”时言干巴巴地说,“我是不是……”
“不关你的事。”沈泽打断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是我自己不死心,非要问个明白。”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现在好了,死心了。”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努力眨掉眼底的湿意,语气故作轻松,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疼的倔强:“既然他不喜欢我,那我也不会再去烦他了。就这样吧。”
他说得洒脱,可时言分明看到他眼角泛着微红,向导素里的酸涩更浓了。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沈泽的肩膀,笨拙却真诚地安抚道:“没事的,阿泽。是他没眼光,错过你这么好的人。你会遇到更好的,真的。”
沈泽没有回头,只是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良久,才很低地“嗯”了一声。
时言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走,带你去个地方。”
夕阳西沉,将整个训练场染成金色。时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瓜子,递给沈泽:“给。”
沈泽愣住:“干嘛?”
“嗑瓜子。”时言靠在栏杆上,随手丢了一颗进嘴里,“心情不好的时候,最适合嗑瓜子了。”
沈泽看着手里那包瓜子,突然笑出了声:“你这什么歪理。”
“试试?”
两人并肩站在天台上,沉默地嗑着瓜子。咔嚓咔嚓的声音在暮色中格外清晰,像是把那些说不出口的情绪都嚼碎了咽下去。
瓜子壳在两人脚边堆成一小撮,沈泽忽然开口:“我要走了。”
时言指尖一顿,转头看他:“去哪?”
“前线基地。”沈泽眯着眼望向远处,“本来这学也不是我想上的,家里硬塞的。”
他耸耸肩,“现在正好,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时言沉默地嗑完手里最后一颗瓜子:“学医的?”
“嗯。”沈泽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瓜子包装袋,“第三军区附属医院,缺战地医生。”
远处训练场上,一个长官正弯腰纠正一个新生的持枪姿势,背影挺拔如松。
沈泽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喉结滚动了一下:“挺好的,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时言听出他话里的苦涩,没戳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什么时候走?”
“下周。”沈泽把空包装袋揉成一团,精准地投进远处的垃圾桶,“别这副表情,前线又不是地狱。”
他故作轻松地撞了下时言的肩膀,“说不定下次见面,我已经是战地医院的王牌了。”
时言望着他强撑的笑脸,突然从口袋里又摸出一包瓜子:“拿着。”
沈泽愣住:“……你口袋里到底装了多少包?”
“最后一包了。”时言把瓜子塞进他手里,“前线嗑不到这么好的瓜子。”
沈泽捏着那包瓜子,突然红了眼眶。他迅速低下头,声音闷闷的:“谢了。”
晚风掠过天台,卷走几片瓜子壳。时言看着沈泽微微发抖的肩膀,轻声道:“保重。”
远处传来集合哨声,沈泽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平静:“走了。”
他挥挥手,背影融进暮色里,像一颗倔强的小行星,终于挣脱轨道,飞向属于自己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