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意式快餐车的闪电战
月飨祭第二天的晨雾还没散尽,中央区边缘的石板路上就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塔克米·阿尔迪尼猛地踩下快餐车的刹车,轮胎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拖出两道浅痕,车身上“阿尔迪尼兄弟·意式风味”的金色招牌晃了晃,在朝阳的折射下亮得晃眼。车斗里的铁板、咖啡机和酱料瓶发出一阵碰撞声,像在为这场即将开始的战争敲响前奏。
“哥,你慢点开啊!”伊萨米揉着被撞疼的胳膊从副驾驶座跳下来,手里还攥着块半干的抹布。他仰头看着招牌上沾着的雾水,飞快地擦了起来,金色的字母被擦得发亮,“要是把机器颠坏了,今天就不用开张了。”
塔克米没接话,正弯腰检查咖啡机的线路。蒸汽管“嘶嘶”地喷出白气,在他鼻尖凝成细小的水珠,顺着高挺的鼻梁往下滑。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了点咖啡粉,在脸颊上留下道浅褐色的印子。“线路没问题。”他直起身,目光落在车斗角落的一瓶深红色酱料上——那是伊萨米昨天在便利店买的梅干酱,瓶身上还贴着“特浓”的标签。
“哥,你确定要加梅干酱?”伊萨米举着那瓶酱,眉头皱成了川字,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正统的panini从来不用这种酸甜口的东西,要是被罗马的老师傅看见,会被笑掉大牙的。”他晃了晃瓶子,里面的酱体浓稠得像融化的岩浆,“而且这味道太冲了,会盖过和牛的香味吧?”
塔克米从保温箱里拿出块刚烤好的意式面包,外壳还带着余温,轻轻一掰就发出“咔嚓”的脆响。“嘲笑?”他转过身,面包的麦香混着蒸汽的白雾在他周身散开,“在日本卖意大利料理,却抱着‘正统’两个字不放,连当地人喜欢什么味道都搞不懂,那才该被嘲笑。”他用面包刀利落地将面包切成两半,刀刃划过的地方露出蜂窝状的气孔,还冒着丝丝热气。
铁板被炭火烤得发烫,塔克米夹起一块雪花纹清晰的和牛,放在铁板上的瞬间,油脂立刻“滋啦”作响,冒出的白烟裹着肉香直冲鼻腔。他瞥了眼旁边的伊萨米,见弟弟还在犹豫,索性舀了一勺梅干酱,在面包内侧均匀地抹开:“尝尝再说。”
伊萨米犹豫地凑过去,鼻尖先碰到了面包的热气,麦香、肉香和梅干的酸甜突然在鼻尖撞在一起,形成一种奇怪却不冲突的香气。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牙齿先咬破面包的脆壳,接着是和牛的嫩肉在舌尖化开,脂香像丝绸般裹住味蕾——就在这时,梅干的酸甜突然像道闪电劈开了厚重的口感,清爽得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这……这居然不难吃!”他惊讶地张大嘴巴,嘴里的咀嚼还没停,“梅干的酸把和牛的腻压下去了,反而更能吃出肉的甜味!”
“不是不难吃,是好吃。”塔克米纠正道,把另一块做好的panini塞进保温柜,玻璃门关上时,还能看见里面整齐码放的三明治,“祭典里的人都在赶路,没人有耐心坐在餐厅里刀叉并用。他们需要的是能边走边吃、咬一口就忘不掉的东西。”他指了指快餐车侧面的电子计时器,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数字格外醒目,“我们的目标是30秒出一份餐,从客人点餐到递到他们手里,不能超过这个时间。”
伊萨米看着哥哥把整个流程拆解成一个个步骤,像在组装一台精密的机器——塔克米负责处理肉类和面包:铁板温度控制在210c,和牛煎至五分熟刚好能锁住肉汁,面包烤到边缘微焦即可;他则负责操作咖啡机和打包:浓缩咖啡必须萃取25秒,奶泡要打至绵密如云朵,打包时要在纸袋里垫张吸油纸防止漏油。两人配合的间隙甚至精确到了秒,连转身的角度都像是计算过的。“这简直像在打仗。”伊萨米嘀咕着,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把咖啡杯摆成整齐的一排。
七点刚过,第一波客人就涌了过来。祭典的早市总是被上班族和晨练的老人占据,他们行色匆匆,眼睛却像雷达般扫描着路边的摊位。“一份panini加浓缩咖啡!”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快步走过来,公文包夹在腋下,另一只手还在看手表,“麻烦快点,我赶时间。”
“稍等。”塔克米的声音冷静得像手术刀,手起刀落间,面包已经被放在铁板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他同时夹起和牛,精准地放在铁板中央,油脂溅起的瞬间,他手腕一转,用锅铲挡了一下,油星全落在铁板边缘。面包烤出焦痕的同时,和牛刚好煎至五分熟,他飞快地铺上一片马苏里拉芝士,芝士遇热融化的瞬间,立刻把肉夹进面包,最后淋上一勺梅干酱——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几乎在他完成的同一秒,伊萨米按下了咖啡机的按钮。深褐色的咖啡液像细线般注入骨瓷杯,带着绵密的泡沫,他手腕微倾,在咖啡表面滴上一滴焙茶糖浆,琥珀色的糖浆在黑色的咖啡里晕开,像幅微型的抽象画。刚好在塔克米递出三明治时,他把咖啡推到客人面前。
“28秒。”塔克米扫了眼计时器,绿色的数字停在28上,他对伊萨米挑了挑眉,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男人一手抓着三明治,一手端着咖啡,快步走向地铁站。咬下第一口时,他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向快餐车的方向,嘴里还嚼着食物,含糊不清地喊道:“这是什么神奇的味道?牛肉嫩得像在嘴里化了,那个酱也太开胃了!明天还来!”
这声吆喝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很快在早市的人群里漾开了涟漪。几个提着菜篮的老人停下脚步,对着快餐车指指点点;晨跑的年轻人好奇地围过来,对着panini举起手机拍照;连推着清洁车的阿姨都忍不住问:“小伙子,你们这三明治辣不辣?”
“不辣,是酸甜口的!”伊萨米热情地回答,递过去一张试吃小卡片,“尝尝看,不好吃不要钱!”
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半小时,快餐车前排就排起了短队。人们不再执着于找“正统意餐”,反而觉得这种能边走边吃的“和风panini”更对胃口。有人买了三明治,刚咬两口就被咖啡的香气勾住,转身又加了一杯;有人本来只想买一杯咖啡,看到别人手里的panini冒着热气,忍不住也跟着点了一份。
“哥,你看那边!”伊萨米突然用胳膊肘碰了碰塔克米,指着不远处的中央区核心位置,幸平创真的摊位前已经排起了长队,田所惠正端着一碗海鲜汤,给客人递过去时还笑着说了句什么,“他们好像也很火,那个汤看着就好喝。”
塔克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阳光刚好落在创真的摊位上,帆布棚下的长椅坐满了人,有人脱了鞋把脚翘在另一张椅子上,还有人捧着碗汤边喝边聊天,像在自家院子里一样自在。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手里的锅铲却没停,将刚煎好的和牛夹进面包:“平民料理的战场,果然热闹。”他转身往铁板上又放了几块和牛,油脂溅起的瞬间,他微微侧身避开,“但我们的优势是速度,只要保持这个节奏,没人能追上我们的销量。”
他说得没错。到了中午,快餐车的遮阳棚下已经堆起了小山似的空咖啡杯,伊萨米用绳子把空杯捆成一摞,累得直喘气,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胸前的围裙上。“哥,我们已经卖了八百份了!”他看着记账本上的数字,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比昨天预想的多了一半!”
塔克米只是“嗯”了一声,目光却再次投向创真的摊位。那里的长椅上不仅坐满了人,甚至有人自带了折叠凳,在旁边搭起了临时的休息区,田所惠正提着保温桶,给那些没座位的客人递汤碗。“他们在培养客人的‘习惯’。”他若有所思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锅铲的木柄,“让客人觉得在那里待着舒服,比单纯卖东西更厉害。”就像罗马街头的老咖啡馆,人们去那里不只是为了喝咖啡,更是为了坐在露天的椅子上,看街上的行人发呆。
伊萨米没听懂,但看着哥哥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一瓶味噌——那是他昨天特意去日式超市买的,还分了“赤味噌”和“白味噌”两种。“明天试试味噌酱的panini。”塔克米把味噌瓶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旁边还放了一小碟切碎的葱花,“用白味噌打底,加半勺赤味噌提味,再撒点葱花,应该能突出和牛的鲜味。”他用小勺舀了点味噌,抹在面包上尝了尝,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既然是战场,就得不断换武器才行。”
夜色渐深,祭典的灯笼次第亮起,快餐车的灯光在人群里像座移动的灯塔。塔克米清洗铁板时,发现被炭火烤出的焦痕居然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中间是道笔直的线,两边分叉出不规则的纹路,像只展翅的鸟。他笑了笑,用抹布擦了擦铁板边缘,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传到手心。
伊萨米正哼着意大利民谣数餐券,突然“哇”地叫了一声:“哥,我们今天卖了一千两百份!比预期多了一倍!”他举着餐券在灯光下晃了晃,竹制的餐券反射出细碎的光,“照这个速度,说不定能超过幸平那家伙!”
塔克米没说话,只是抬头望向中央区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密集得像片星海,创真摊位的帆布棚在夜色里格外显眼,隐约还能看见有人在长椅上坐着,手里举着酒杯。他知道,这场料理战争才刚刚开始变得有趣,而他和伊萨米的闪电战,不过是拉开了序幕而已。
铁板上的焦痕在灯光下明明灭灭,那只“展翅的鸟”仿佛真的要飞起来,带着他们的panini,飞向那些等待被惊喜的味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