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直起身，靠回椅背。他沉默了片刻，办公室只有银器轻柔的嗡鸣和炉火的噼啪声。
“能告诉他在哪里。”邓布利多重复了伊莱的话，语调平稳，却让伊莱的心沉得更深。“是的，这很有可能。这是一种双向的锚点，将你和他绑在一起。”
他的目光落在伊莱脸上，带着洞察一切的锐利，却也有一丝深藏的痛惜。“汤姆一直对…‘联系’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尤其是对那些他认为是自己所有物的人或物。”
“所有物”这个词让伊莱胃部一阵翻搅，伏地魔在庄园里那些充满占有欲的低语和抚摸再次浮现。
他猛地抽回手，下意识想用另一只手捂住戒指，却又在半途停住——仿佛连触碰都是一种屈服。
“他用了药，”伊莱的声音依旧沙哑，但语速快了些，急于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倾倒出来，“我的魔力…被压制了，很难凝聚。脑子也转得很慢。”
他有些挫败地皱了皱眉，这种思维的迟滞感比身体的虚弱更让他恐惧，仿佛有一部分“自己”被生生剥离了。
邓布利多轻轻颔首，“你的记忆和知识依然是你最强大的武器，伊莱。药物和诅咒可以暂时压制力量，却无法抹去时间赋予你的智慧。”
他顿了顿，双手指尖相对，这是他深度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失去大部分魔力确实棘手，这意味着许多常规的解咒手段对你而言风险过高，尤其涉及灵魂层面的束缚时。但并非毫无希望。”
他挥了挥魔杖，一个盛着琥珀色液体的水晶杯飞到伊莱面前，散发出安神的淡淡药草香。“缓和剂，能稍微平复你的神经，也可能对抵抗戒指的暗示效果有微弱帮助。至于魔力…”
邓布利多的目光变得幽深，“霍格沃茨本身的力量，或许能为你提供一些庇护，减缓外在的侵蚀。你是这里最古老的守护者，城堡认得你。”
伊莱端起杯子，温热的感觉透过杯壁传来，稍稍驱散了骨髓里的寒意。
他啜饮了一口，一股暖流蔓延开，让他颤抖的手指稍微稳定了些。
他当然知道霍格沃茨的契约力量，那是流淌在城堡砖石血脉中的承诺。但此刻，这种联系感觉如此遥远，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他…不会善罢甘休的，阿不思。”伊莱低声说，目光落在戒指上，那冰凉的触感无比清晰，“他知道我在这里。他同意我‘散步’，可能…可能就是想看我有没有后手，或者…这本身就在他的计划里。”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伏地魔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傲慢，比直接的暴怒更令人绝望。
“很可能。”邓布利多坦诚得近乎残酷，“汤姆喜欢考验，喜欢观察猎物在自以为安全时的反应。”
“但这也意味着，他暂时不会采取直接的暴力手段进入霍格沃茨。这给了他筹划的时间，也同样给了我们。”
“‘我们’？”伊莱抬起头，绿色的眼睛里终于燃起一丝微弱的光。
“当然。”邓布利多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你并非独自一人，伊莱。西弗勒斯精通魔药学与黑魔法防御术，他对这类…‘私人定制’的恶咒或许能有更深入的见解。”
“波莫娜温室里的一些古老草药，其特性可能对稳定你的灵魂状态有所助益。而米勒娃…”他嘴角浮现一丝极淡的笑意，“她会确保没有任何不速之客能轻易打扰你的休息。”
伊莱感到一阵酸涩的暖意涌上喉头。他离开太久了，久到几乎忘记了被同伴环绕、被信任保护的感觉。
但紧接着，强烈的自责和不安攫住了他。
“我不能…把危险带到这里。”他握紧了杯子，“尤其是学生们。如果他知道我在这里，如果他认为霍格沃茨庇护了我…”
“霍格沃茨一直庇护着需要它的人，这是它的本质。”邓布利多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而你，伊莱，你不仅是需要庇护的人，你本身就是这庇护的一部分，从千百年前就是。至于危险…”
他的蓝眼睛在镜片后闪烁着冷峻的光，“危险从未远离。伏地魔的目光从未真正从这座城堡移开。你的归来，或许会改变某些对峙的态势，但绝不会‘带来’本不存在的危险。相反，你的知识和经历，可能是我们当下最需要的东西。”
他站起身，走到一侧的书架前，抽出一本书脊破损的厚重古老典籍，书页间夹着不少泛黄的笔记。
“我们需要了解这枚戒指上具体的如尼文序列，它的触发条件，以及最关键的——如何在不伤害你的前提下削弱或屏蔽它的追踪功能。这将是一个细致且需要耐心的过程。”
他将书放在伊莱面前的桌上。“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恢复。体力、精神，以及尽可能清晰你的思维。”
“药物的影响需要时间代谢，霍格沃茨的环境和熟悉的魔法氛围会是最好的辅助。我会重新给你安排一个安全且安静的地方休息。同时，”他看向伊莱的眼睛，“我们需要开始‘学习’这枚戒指。观察它在不同环境、不同时间、在你不同情绪状态下的反应。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是突破口。”
伊莱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理智告诉他邓布利多的安排是正确的，循序渐进，利用城堡的庇护争取时间。
但左手无名指上那持续不断的冰冷刺痛，像伏地魔无声的嘲笑，时刻提醒他：链接仍在，追踪未断，他所谓的“安全”脆弱如纸。
就在这时，戒指上的月光石突然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不是反射炉火的光芒，而是从内部透出的一丝冰冷银辉。
伊莱和邓布利多同时注意到了这细微的变化。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看来，”邓布利多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神锐利如鹰，“我们的‘朋友’已经确认了你安全抵达。他在测试链接的强度。”
伊莱感到一阵寒意从戒指接触的皮肤处窜遍全身。他能想象伏地魔此刻的神情——冰冷的满意，残忍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