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清脆又带着几分不耐烦的蛮横,瞬间打破了院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院门口不知何时又多了两个人。为首的正是那位惹出事端的表小姐,她今日换了一身娇俏的鹅黄衣裙,手里摇着团扇,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一丝被惊扰的不悦。她的身后,依旧跟着那个面容刻板的贴身嬷嬷。
李嬷嬷和那帮婆子一见正主来了,气势顿时矮了半截,连忙躬身行礼:“表小姐。”
表小姐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院内的一片狼藉,最后落在李嬷嬷手里那支金蝶簪上,挑了挑眉:“哟,还真找着簪子了?在哪儿找到的?”她的语气听起来纯然是好奇,仿佛完全不知情。
李嬷嬷赶紧双手奉上簪子,语气带着几分讨好和告状的意味:“回表小姐,就是在三小姐院里的瓦罐中搜出来的!人赃并获,三小姐还想抵赖!”
表小姐接过簪子,拿在手里随意把玩了一下,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扇子掩着嘴,眼波流转,看向脸色惨白、浑身紧绷的凌微:
“微妹妹,你若是喜欢这类小玩意儿,早跟姐姐说呀,姐姐那里多得是,送你几支又何妨?何必……嗯?”她话只说一半,留给人无限遐想,语气里的轻蔑和戏谑毫不掩饰。
凌微死死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知道,这表小姐是在故意羞辱她,坐实她“偷窃”的嫌疑!可她此刻百口莫辩,证据“确凿”,所有的辩解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她绝望地以为对方要借此发难,彻底钉死她时——
表小姐却话锋一转,随手将那支簪子扔回给李嬷嬷,语气轻飘飘地道:“不过嘛,这支可不是我丢的那支赤金镶珠簪。我那支簪子尾端嵌的是东珠,这支不过是普通的小珍珠,做工也粗糙多了。李嬷嬷,你们怕是找错东西,冤枉微妹妹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嬷嬷拿着那支簪子,脸上的表情僵住了,错愕地看着表小姐,又看看凌微,完全搞不清状况。不是您让我们……怎么又……
凌微也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表小姐。她为什么要替自己开脱?这分明就是她设的局!难道又有什么更恶毒的阴谋?
表小姐仿佛没看到李嬷嬷的疑惑,自顾自地用团扇轻轻扇着风,叹了口气:“看来我那支心爱的簪子是找不回来了。罢了罢了,兴许是掉在来的路上了,或者被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小贼顺走了。既然这里没有,那便去别处再找找吧。”
她轻描淡写地就将一场险些酿成大祸的栽赃陷害,化解于无形。
李嬷嬷虽然满心不解,但表小姐发了话,她也不敢再坚持,只能悻悻地瞪了凌微一眼,挥手让婆子们停下搜查。
“还愣着干什么?把东西都给三小姐恢复原样!”表小姐蹙着眉,嫌弃地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屋子,“瞧这乱的,成何体统。”
婆子们只好又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虽然只是胡乱将东西塞回原处。
表小姐这才款款走到凌微面前,微微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笑道:“微妹妹受惊了。下人们办事不力,让你受委屈了。姐姐我也是丢了东西心急,你可别往心里去呀。”
她的笑容依旧明媚,眼神里却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和探究,仿佛在欣赏凌微惊魂未定的模样。
凌微后背发凉,完全摸不透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先栽赃,再解围,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她到底在图什么?
“表小姐言重了。”凌微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惊疑,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颤抖,“清白得以证实就好。”
表小姐满意地直起身,目光似无意般在凌微简陋的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最后在那梳妆台的首饰匣子上略微停顿了一瞬,才悠然道:“妹妹这里倒是清静。好了,不打扰妹妹休息了。”
说完,她带着嬷嬷,如同来时一般,袅袅婷婷地离开了听雪苑。李嬷嬷和一众婆子也灰头土脸地跟了出去。
院门再次被关上,留下满屋狼藉和惊魂未定的主仆二人。
翠儿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出来:“小姐!吓死我了……刚才真是……”
凌微却顾不上安慰她,她快步走到门口,透过门缝确认外面的人真的都走了,然后猛地转身,背靠着门板,心脏还在狂跳。
不对!这一切太不对劲了!
表小姐费尽心机搞这么一出,绝不仅仅是为了吓唬她或者羞辱她!那支用来栽赃的簪子出现得蹊跷,她否认得更是莫名其妙!
她最后那个眼神……那个看向首饰匣子的眼神……
凌微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
难道……表小姐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栽赃她偷窃,也不是那支根本不存在的赤金簪子?而是想借搜查之名,寻找另一样东西?!那样她怀疑存在于听雪苑,却又不能明着索要的东西?!
所以,当她发现栽赃的簪子被提前翻出来(可能打乱了她真正手下人搜寻的节奏),或者她意识到那样东西可能并不容易找到时,便立刻改变了策略,顺势否认,既保全了自身姿态,又避免了彻底撕破脸打草惊蛇?
那她真正想找的是什么?
凌微的目光猛地射向那个半旧的首饰匣子。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窜入她的脑海——
难道……表小姐也知道那块令牌的存在?!甚至……她就是为了令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