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侠号”像一片轻盈的羽毛,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大气层。为了不引起这个时代雷达的注意,舰灵开启了飞船的隐形力场,并悬停在了小镇郊外的一片茂密树林中。
随着舱门缓缓开启,一股混合着青草、汽油和某种难以名状的复古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就是1955年?”陈光深吸了一口空气,感觉肺部都变得轻盈起来,“没有辐射,没有酸雨,也没有到处乱飞的无人机。这空气甜得简直像加了糖。”
“准确地说是1955年11月5日,星期六。”舰灵的声音在两人的耳蜗通讯器中响起,带着一股子按捺不住的兴奋,“根据我的数据库,这是摇滚乐历史上最伟大的一天之一。当然,也是布朗博士在那家钟楼上挂电线的日子。顺便说一句,我已经把二位的纳米服伪装成了这个时代的流行款式,不用谢。”
两人走出树林,眼前的景象瞬间将他们拉回了那个黄金年代。
这是一座典型的美国小镇,街道宽阔整洁,两旁种满了梧桐树。马路上跑着的是那些造型夸张、有着巨大尾鳍的敞篷轿车,色彩艳丽得像是打翻了调色盘——粉红、天蓝、薄荷绿。收音机里传出的不再是冰冷的新闻播报,而是富有节奏感的布鲁斯和乡村音乐的混合体。
路边的广告牌上画着笑容灿烂的家庭主妇和看起来能用一辈子的冰箱。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生机勃勃,那么充满希望,仿佛未来永远是光明的。
“哇哦……”苏琳溪的眼睛瞬间亮了,她像个第一次进城的小女孩,拉着陈光就往镇中心的商业街跑,“陈光你看!那是赫本风的长裙!还有那个,波点衬衫!天哪,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像是从电影里搬出来的!”
她根本不给陈光反应的机会,拽着他就冲进了一家名为“黛西成衣店”的铺子。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陈光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陪女人逛街比打星际战争还累”。苏琳溪完全放飞了自我,她一会儿换上一条蓬松的伞裙,在镜子前转圈,裙摆像花朵一样绽放;一会儿又戴上一副夸张的猫眼墨镜,对着陈光摆出好莱坞明星的姿势。
“怎么样?像不像玛丽莲·梦露?”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陈光无奈地靠在柜台上,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虽然他们有空间折叠技术,但苏琳溪坚持要“享受购物的物理质感”。
“像,简直一模一样。”陈光敷衍着,同时警惕地看着四周,“但是大小姐,我们是来学习时间旅行技术的,不是来参加复古派对的。而且,你要注意言行,蝴蝶效应懂不懂?你在这里踩死一只蟑螂,几十年后可能会导致一场金融风暴。”
“哎呀,别那么扫兴嘛!”苏琳溪把一条丝巾系在脖子上,显得风情万种,“我们都拯救了太阳系了,还不许享受享受?再说了,历史是有韧性的,只要不杀掉谁的祖父,买几件衣服能有什么影响?”
就在这时,陈光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舰灵鬼鬼祟祟的声音。
“嘿,船长,有个发财的好机会,干不干?”
“你又想干什么?”陈光没好气地问。
“我刚才扫描了一下这个时代的广播信号。”舰灵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奸商的味道,“今天下午有一场重要的大学橄榄球赛。根据我的历史数据库,比分是21比7,冷门!赔率高达一赔五十!我已经黑进了镇上的博彩中心系统,只要您点头,就能把我们的经费翻上几百倍!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闭嘴!”陈光脸色一黑,立刻在意识里喝止,“你是想学那个毕夫·塔嫩吗?拿着体育年鉴回来发横财?我们是游侠,不是时空倒爷!绝对禁止利用未来信息牟利,这是原则问题!”
“切,死脑筋。”舰灵嘟囔着,“明明可以躺着数钱,非要去拯救世界。‘傻子’,你说是不是?”
苏琳溪终于逛累了,她心满意足地穿着新买的行头,一件淡黄色的收腰连衣裙,配上一双白色的小皮鞋,整个人看起来青春洋溢,就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摩登女郎。
“走吧,陈光,请我喝咖啡。”她挽着陈光的手臂,笑盈盈地指着街角一家挂着“卢氏咖啡馆”招牌的店。
两人走进咖啡馆,复古的气息扑面而来。黑白格子的地板,红色的皮质卡座,吧台后的服务员穿着整洁的制服,正熟练地擦拭着玻璃杯。角落里的点唱机正播放着《mr. Sandman》,轻快的旋律让人忍不住想要跟着摇摆。
他们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陈光点了一杯黑咖啡,苏琳溪则要了一杯加了厚厚奶油的草莓奶昔。
“这才是生活啊。”苏琳溪吸了一口奶昔,满足地眯起了眼睛,“没有追杀,没有二向箔,没有那个疯婆子一样的母亲。只有音乐和糖分。陈光,如果能一直留在这里也不错,对吧?”
陈光看着她嘴唇上沾着的一点奶油,心中微微一动。他伸出手,轻轻帮她擦掉,眼神温柔:“只要你在,哪里都好。”
苏琳溪脸一红,刚想说什么,突然,一阵风铃声响起,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二十岁出头,身穿一件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外面套着一件深色的飞行员夹克。他的五官轮廓分明,鼻梁高挺,一双眼睛深邃而明亮,带着一种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沉稳。他有一头黑色的短发,略显凌乱,却透着一股不羁的帅气。
这个男人一进门,并没有去吧台点单,而是站在门口,目光在咖啡馆里扫视了一圈。
当他的视线落在陈光和苏琳溪这一桌时,他的眼神明显凝固了一下。紧接着,他没有任何犹豫,迈开长腿,径直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陈光本能地警觉起来。
然而,那个年轻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他走到桌边,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介意我拼个桌吗?”他的声音很有磁性,虽然是询问,但身体已经很自然地拉开椅子,一屁股坐在了苏琳溪的对面。
“喂,你怎么……”陈光刚想发作,却被苏琳溪拦住了。
苏琳溪正盯着这个年轻人的脸,眼中闪烁着一种奇怪的光芒。那不是警惕,也不是花痴,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亲切感。
“请坐。”苏琳溪居然主动开口了,语气热情得让陈光大跌眼镜,“你想喝点什么?我请客。”
年轻人也不客气,对着服务员打了个响指:“一杯冰水,谢谢。”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苏琳溪,又看了看陈光。
“你们看起来不像本地人。”年轻人笑着说,“来旅游的?”
“是啊。”苏琳溪双手托腮,身体微微前倾,似乎对这个陌生人充满了无限的好奇,“你呢?你看起来也不像是这个年代的人。”
“我?”年轻人耸了耸肩,“我是一个流浪者,在寻找一些迷失的东西。”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从天气聊到音乐,从衣服聊到理想。苏琳溪表现得异常兴奋,甚至比刚才逛街时还要开心。她看着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失散多年的亲人,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喜爱,让坐在旁边的陈光心里直冒酸水。
“咳咳!”陈光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他一把搂住苏琳溪的肩膀,宣誓主权般地看着对面的年轻人,眼神不善:“哥们儿,聊得挺开心啊?不过我们还有事,能不能请你让个位?”
年轻人看着陈光的样子,不但没生气,反而哈哈地笑了出来。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笑什么?”陈光恼羞成怒,“很好笑吗?”
“抱歉,抱歉。”年轻人摆了摆手,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他认真地看着陈光,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我只是觉得,年轻真好。”
“少废话。”陈光恼怒地盯着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无缘无故地凑过来?如果你是哪个时间线的刺客,我劝你最好现在就动手,否则以后你就没机会了。”
苏琳溪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她有些担忧地拉了拉陈光的衣袖,然后转头看向那个年轻人,轻声问道:“是啊,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但我总觉得,我们在哪里见过。你给我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就像家人一样。”
年轻人收敛了笑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在陈光和苏琳溪的脸上来回巡视,仿佛要将他们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你们当然会觉得熟悉。”
他看着苏琳溪和陈光,眼中满是敬重。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们血缘更近的人了。”
“我叫陈星。”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地抛出了那个足以震碎两人三观的答案:
“我是你们的儿子。”
“从未来,回来找你们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