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地狱升级。
如果说第一天的“走路”是肉体和平衡的折磨,那么第二天的“礼仪”和“言谈”则是对精神和意志的凌迟。
狯岳被迫跪坐在冰冷的榻榻米上,腰背挺直,双手交叠置于身前。
这个看似简单的姿势,对于他饱受反噬折磨的身体而言,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膝盖承受着全身的重量,关节深处传来如同生锈齿轮强行转动的滞涩钝痛。
腰背必须保持绝对挺直,牵扯着脊柱深处那些被神力反复冲击过的脆弱部位,带来阵阵闷痛。
体内那股力量因为这持续的、细微的疼痛和强烈的屈辱感而愈发躁动不安,如同囚笼中不断撞击的困兽。
“玉子!眼神!垂眸!眼神要冷,要疏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哀愁!不能是凶光!你现在看起来像是要杀人!”负责教导神态的老侍女(换了一个,但同样刻薄)用尖锐的声音指点着,手中的折扇毫不客气地敲在狯岳试图放松的肩膀上。
狯岳紧抿着唇,下唇几乎被咬破。他强迫自己垂下眼帘,试图掩盖眼底翻涌的暴戾和蓝紫色的电光。
但那份强行压抑的冰冷和杀意,反而形成了一种极其矛盾的气质——如同覆盖着薄冰的火山,冰冷的外表下是随时可能爆发的毁灭气息。
这气质,竟诡异地契合了老鸨要求的“冷艳”、“危险”、“令人想征服”的特质。
“好!就是这个感觉!保持住!”老鸨在一旁看得两眼放光,仿佛看到了金矿。
另一边,伊之助的“言谈”课更是灾难现场。他被要求学习用极其做作、拉长尾音的“花魁腔”说话。
“伊子小姐,请说:‘妾身惶恐——’”教导的女师匠捏着嗓子示范。
“妾身……惶恐?”伊之助粗声粗气地模仿,最后一个“恐”字直接破了音,像野兽咆哮,吓得女师匠一个趔趄。
“不对!不对!要轻柔!婉转!尾音要像羽毛一样飘起来!再来!”
“妾身——惶恐——!”伊之助憋红了脸,试图“婉转”,结果听起来像是喉咙被掐住的山猪在嚎叫。
“噗……”狯岳这边一个负责端茶倒水的年轻侍女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伊之助瞬间暴怒:“谁?!谁在笑本大王?!”他猛地转头,碧绿的眼眸凶光毕露,吓得那侍女脸色煞白,手里的茶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伊子!不得无礼!”老鸨尖叫起来。
场面一度极其混乱。狯岳趁着混乱,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试图缓解膝盖和腰背那几乎要断裂的剧痛。
体内那股被压抑的力量趁机猛地冲撞了一下,蓝紫色的电光在他指缝间一闪而逝,带来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反胃感。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布满冷汗。
“玉子?你怎么了?”老鸨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常,凑过来,浑浊的眼睛盯着他苍白的脸。
“没事。”狯岳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重新挺直腰背。他不能在这里失控,绝对不能。
午休时分,狯岳几乎是挪到房间角落,背对着所有人,蜷缩起来。
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需要一点安静,一点喘息的空间。
然而,伊之助的聒噪如影随形。
“喂!阴沉脸!你看到没有!那个老太婆(老鸨)看你的眼神,像要把你生吞活剥了!”伊之助盘腿坐在他对面,大大咧咧地说着,
“可恶啊,本大人是来杀鬼的,感觉有好多东西哗啦啦的就往脑子里面钻”
“喂!你说话啊!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本大王要憋疯了!这破地方,规矩比山上的藤蔓还多!还有那个善逸!那家伙在外面肯定很爽吧?不用穿这该死的衣服,不用学这娘娘腔的调调!”
善逸……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了狯岳一下。
那个聒噪的、总是大惊小怪的废物……现在在干什么?
没有束缚,没有这该死的木屐和折扇,也不用忍受这令人作呕的熏香和审视的目光……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某种更深沉的情绪涌了上来,让狯岳本就混乱的内息更加不稳。
“闭嘴!”他猛地睁开眼,青色的瞳孔里电光隐现,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异常嘶哑低沉,“再吵,我先劈了你。”
伊之助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凶戾和狂暴气息震慑了一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嘟囔了一句:“切…凶什么凶…” 但终于还是暂时安静了下来。
狯岳重新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身下的榻榻米。
善逸在外面……他会不会……也在担心这边的情况?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掐灭。
担心?那个废物不添乱就不错了!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压制体内翻腾的力量上,但那缕金色的身影,却如同跗骨之蛆,顽固地在他混乱的思绪边缘徘徊不去。
“喂!阴沉脸!我们杀出去!怎么样?本大王受够了!”
狯岳眼皮都没抬,声音嘶哑冰冷:“闭嘴,蠢货。外面全是守卫,打草惊蛇,任务失败,你想害死所有人吗?”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带着一丝自嘲的疲惫,“…还有,我现在,打不过。”
伊之助不满地哼了一声,但似乎被“任务失败”和“打不过”暂时说服了,烦躁地坐了下来,把木屐踢得老远。
就在这时,窗户传来极其轻微的“叩叩”声,如同鸟喙啄击。
狯岳猛地睁开眼,伊之助也警觉地抬起头。
只见窗纸被小心地戳破一个小洞,一只鎹鸦的眼睛凑了上来,左右张望了一下,随即,一张折叠的小纸条被塞了进来。
是宇髓天元的鎹鸦
狯岳迅速捡起纸条展开。上面是宇髓天元华丽(且潦草)的字迹:
华丽地坚持住!炭子(炭治郎)已安顿时任屋,善子(善逸)在京极屋收集情报。
初步怀疑目标:京极屋“蕨姬”花魁!时任屋花魁为“鲤夏”,非怀疑对象。
尚未发现吾妻踪迹!切勿轻举妄动!等待信号!音柱字。
京极屋的蕨姬?
时任屋的花魁是鲤夏?
炭治郎在时任屋?
善逸在京极屋?狯岳快速扫过信息,眉头紧锁。
他们被关在这里,连音柱召集交换信息都去不了,只能被动接收只言片语。
而那个鬼,可能就在隔壁的京极屋?
“喂!上面说什么?”伊之助凑过来,他识字不多,只认得几个。
狯岳烦躁地把纸条揉成一团,用指尖冒出的微弱电火花瞬间将其烧成灰烬。
“鬼可能在京极屋。炭治郎在时任屋。善逸在京极屋。我们,继续当‘花魁’。”他言简意赅,语气里充满了冰冷的自厌。
伊之助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哈?!权八郎那家伙在花魁身边?那岂不是能见到花魁?本大王也要看花魁!那个鲤夏花魁,权八郎那家伙肯定天天能看到!可恶!本大王也想看!花魁到底长什么样?比小葵还好看吗?”
狯岳懒得理他,重新闭上眼睛,试图调息压制体内因情绪波动而再次活跃的神力。
炭治郎能见到鲤夏花魁?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微弱的酸涩和……羡慕?如同细小的毒藤,悄然缠上了他冰冷的心壁,随即被他更强烈的烦躁和身体的剧痛狠狠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