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时,墨绿色的原罪之花已经彻底覆盖、吞噬了整个天空。
游乐园内所有虚假的灯火早已彻底熄灭,沉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那些失去了存在意义的“魔术”造物们——
面包人、姜饼士兵、旋转木马——如同被抽去了灵魂般,纷纷跪伏在地,一动不动,化作了怪异的雕塑群。
无论是真实的太阳还是月亮,都绝无可能再于这片被彻底侵染的地平线上升起了。
但在这一刻。
仅在这一刻!
苍崎青子自身,便是那刺破绝望、撕裂黑暗的——地平线!
「この一発の炮弾で、お前を木っ端微尘に吹き飞ばしてやる!!」
(就用这一发炮弹,把你轰碎成渣!!)
苍崎青子舍弃了持续输出的光束模式,而是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魔力、所有的未来,都赌在了下一击上——
那将是一发宛如火箭助推、凝聚了毁灭性力量的核弹式攻击!
什么?
至于对核弹的理解?
那不就是将超级超级超级多的魔力,全部极限凝结到一点之上,倾泻而出的、仅此一发的究极魔弹吗?
不重要了!
形式从来不是重点,将那个亵渎天空的怪物击落,才是唯一的目的!
苍崎青子闭上了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那躁动汹涌、却近乎枯竭的魔力之源。
她压榨着,燃烧着,甚至不惜赌上了自己的灵魂与未来。
然而,即使如此……一股深切的无力感仍不可避免地浮现。
「私に……本当にできるのか?」
(我可以做到……吗?)
是啊,无论她再怎么强提一口气,苍崎青子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知晓自己的身份——
她只是一位见习的、新人魔术师。
她的力量有其极限,她的魔术有其边界。
「できるよ。」
(你可以做到的。)
突然,一个平静、低沉、仿佛自另一个遥远时空渗透而来的、完全陌生的男声,毫无征兆地从苍崎青子的脑后传来。
「谁!?」
(谁!?)
苍崎青子大惊失色,本能地想要回头,却骇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枷锁固定,完全无法动弹!
但她无比确定,一个高大的、散发着难以言喻压迫感的身影,正静静地伫立在自己的背后。
「……原罪そのものに向かって反逆の旗を掲げるとは、赏賛に値する勇気だ。」
(……对准原罪本身举起反抗之旗,真是值得赞许的勇气。)
身后的声音给人一种诡异的安心感,其平静无波的语调与周围狂飙四溢、濒临崩溃的魔力狂潮显得格格不入,仿佛独立于一切喧嚣之外。
「これは今此処だけの、特例として与える……特権だ。」
(这是仅在此刻,给予你的……特权。)
随后,苍崎青子的余光便看到,从自己的身后,缓缓伸出一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
他的左手上,缠绕着一丝丝不断向内坍缩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色流光;
他的右手腕上,则悬浮着一个由无数无限循环的台阶所构成的、结构精妙而诡异的腕轮。
那是贪婪(Avaritia),与傲慢(Superbia)的具现!
她没有注意到,天空中那朵由原罪之力形成的【伪花】(谎花),已经开始剧烈地颤栗!
它想要逃离,想要隐匿,但周围的空间在那位原罪的君王降临的瞬间,就已经全数被无形之力彻底封锁!
「行け、苍崎青子。」
(去吧,苍崎青子。)
那双来自背后的手,稳稳地、却不容抗拒地握住了她向前伸出的、双掌交叠的手腕。
一股冰冷而磅礴、远超想象的奇异能量随之流淌而入,与她自身的魔力完美地、却又泾渭分明地融合。
贪婪(Avaritia)开始以最大化效率疯狂吸收、转化着周围一切的魔力;
傲慢(Superbia)则再一次开始极致地强化、压缩着炮弹本身的威力与贯穿力——
但最终的扳机,仍然毫无保留地掌握在苍崎青子的手中。
魔弹的理论基础,魔术的基本架构,魔力的流转回路,全都依旧是苍崎青子自己的东西。
但她此时此刻所握持、所引导的,其规模与位格,已然是货真价实的——
歼星炮(せんせいほう)(歼星炮)!!!
「あなた……いったい……!?」
(你……你究竟是?!)
苍崎青子很想大声叫喊追问,但她的身体已经彻底化作了这尊恐怖炮台的一部分,与整个术式融为一体。
转身?做不到。
回头?做不到。
甚至连调整角度都已由那股外力协助完成,精准地锁死了天空中的目标。
她现在于此地被赋予的特权,便仅剩下——以自己的意志,扣动那最终的扳机。
「……俺の正体が知りたいなら、まずはあの空の邪魔なものを撃ち落とせ。」
(……想知道我的身份,那就先把天上那碍眼的东西打下来再说。)
身后的声音依旧平淡如水,仿佛眼前这足以令任何生灵崩溃的末日景象,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无趣的烟火。
「ちっ……一番嫌いなのは谜かけが好きな奴に遭遇することだわ!!」
(可恶……我最讨厌的就是遇到爱打哑谜的家伙了!!)
苍崎青子无奈地发出一声抱怨,随后猛地再一次将全部注意力集中,目光如炬,死死锁定了天空之上那不断蠕动扩张的、墨绿色的不可名状之花,眼神恢复了彻骨的冷冽与决绝:
「それじゃあ、约束だよ。俺の头の上に不确定な悬念をぶら下げっぱなしにするの、大大大好きじゃないからね。」
(那可说好了,我可不喜欢一个不确定的悬念吊在我的头顶上。)
「後で必ず、あなたの正体を教えてもらうからね!」
(等之后你一定得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才行!)
后者并未直接回答,只是淡淡催促:
「……いいだろう、时间は多くない、急げ」
(……可以了,时间不多,抓紧。)
苍崎青子深深地、最后一次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杂念与犹豫都排出体外,朗声回答道:
「もちろん知ってるよ……俺だって、早くこの丑すぎる怪物を粉々にしたいんだから!」
(这我当然知道……我也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丑到爆的怪东西给彻底粉碎掉啊!)
「明日、太阳さんが时间通り出勤できなかったら、俺が困っちゃうじゃないか!」
(要是第二天太阳公公不能按时上班,我可是会很困扰的啊!)
嗡嗡嗡——
随着苍崎青子那毫无保留的决意,巨大的、由魔力构筑的无形炮管,其上的复杂纹路开始由下往上一圈圈急速点亮,发出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嗡鸣。
炮身却并未因为这远超负荷的能量而崩溃烧毁——那股外来的力量与苍崎青子本身对魔力的操控,完美地维系着它的稳定。
「循环术式、四段回路!动け、でっかい奴!」
(循环术式,四段回路!给我动起来!大家伙!)
她彻底无视了身体早已发出的悲鸣,再次强行加速了一层术式!
右手的一层术式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吸收、储蓄着周围所有的魔力!
覆盖整个游乐园的浓雾,乃是谎言化作的斯纳克自身放出的太古魔力,此刻这些力量被贪婪地抽取、注入术式!
当然,与术式一体化的青子的身体,因为接受了远超自身容量的庞大数据与魔力,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濒临解体的悲鸣!
不,或许,那亦是欢喜到极致的颤栗也说不定?
对魔术师而言,魔力便是使神秘抵达极致的推进剂!
体内时间的膨胀。
自我的融解。
由肉体开始的解放。
换句话说,这就是最极致的临死体验!
在这刀刃般狭窄的夹缝中,青子依然顽强地、清晰地直视着现实,锁定着目标。
随后,苍崎青子,带着一抹近乎狂气的笑容,毅然扣下了那无形的扳机。
「この一発で……夜明けをぶち抜け!!!!」
(就用这一发……把整个夜幕炸裂!!!!)
于是,在名为【苍崎青子】的地平线尽头,在她交叠的双掌之间,猛然炸开一点极致的青——
那不是初春草木稚嫩的青绿,也不是深湖幽邃的蓝青,而是一种几乎带着金属冷冽光泽、蕴含着无匹锋芒与毁灭意志的青!
它在无边翻滚的墨色天幕之下,悍然刺出了第一个宣告叛逆的光点!
那是一种甚至超越了炽热本身、挣脱了火焰本质,近乎将“破坏”这一概念纯粹化、堪称另一种形式的【锋利】的魔术!
那光点瞬间拔地而起,拖曳出一道越来越宽阔、越来越耀眼的青色弧光——
它不是直线的“划”,而是带着一股蛮横韧劲的“掠”:
青色从浅碧急速浸染成深邃的靛蓝,尾端迸散成千万缕如同凤凰尾羽般的魔力光丝!
那道青蓝色的光辉,正以无可阻挡之势,将那由墨绿色原罪彻底覆盖的天穹,硬生生撕裂出一道巨大的、燃烧着的裂缝!
裂缝之中泄露出的不再是黑暗,而是更加纯粹、更加灼目的苍蓝!
仿佛整个星河的蓝色光辉都被揉碎了,灌注进这道辉煌的轨迹之中!
连空气都在跟着剧烈震颤,耳边响起仿佛亿万绢丝同时高速摩擦的细碎声响,又像是极远处滚滚而来、闷在云层之中蓄势待发的雷霆!
【あっつ……!!!!】
(好、烫——!!!!)
此时,苍崎青子的身体承受着超大魔术带来的恐怖反作用力,全身的血液都如同沸腾般灼烧!
心脏也已经停止了跳动!脑髓被剧烈的痛苦和冲击彻底麻痹!神经从末梢开始飞速坏死!
这些足以瞬间杀死任何人的伤害,正被她手背上的魔术刻印强制地、粗暴地催动着开始复苏、再生!
这就是开拓的最前沿所必须支付的代价。
再没有比这更加糟蹋众多神秘、将所有的传统与常识都踩在脚下、不懂恐怖为何物、甚至敢于向原罪本身举起枪矛的、人类意志的代表——
苍崎青子(あおざきあお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