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裁判的「开始」声如同斩断绷紧绳索的利刃,场馆内压抑到极致的气氛轰然引爆!
百桥大学的部长,那名为柴崎的巨汉——发出一声绝非人类应有的、更像是野兽咆哮的嚎叫。
他全身肌肉贲张,庞大的身躯却展现出与其体型不符的恐怖爆发力,整个人如同失控的重型战车,裹挟着一股腥风猛冲而来!
没有任何试探,没有礼节性的起手式,那柄在他手中显得几乎有些纤细的竹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以最纯粹、最野蛮的力量,朝着国枝弘一的头顶正上方猛劈而下!
这不是剑道的「面」,这是劈柴!是砸石!是要将对手连人带护具一同摧毁的恶意宣泄!
他们压根就没把这当成一次所谓的【比赛】!
「うおおおっ!」(唔噢噢噢!)
看台上响起一片惊恐的尖叫。
然而,国枝弘一动了。他的动作与对手的狂猛截然不同,沉稳如岳,精准似机械。
面对这泰山压顶般的猛击,他并未选择硬撼,而是脚下步伐迅捷而精准地一错,身体以毫厘之差侧身闪避,同时手中竹刀如毒蛇出洞,精准地一点——
「胴!」东大这边有人下意识喊出。
啪!
一声清脆的击打声。
国枝弘一的竹刀尖端确实点中了柴崎的胴甲护具。
但柴崎只是身体微微一晃,那记猛劈落空的竹刀顺势横扫,力量丝毫不减,逼得国枝弘一不得不后退半步格挡。
「効いてない…!」(没效果…!)
副部长田村咬着牙低吼。
柴崎的体格和肌肉厚度,使得常规的打击力度难以真正撼动他。
「はっ!かすり伤か?东大の大将は蚊に刺される程度の力か?」
(哈!擦伤吗?东大的大将就只有蚊子叮咬的力气吗?)
柴崎猖狂大笑,再度猛扑上来。
他的攻击毫无套路可言,劈、扫、砸、戳,甚至不时夹杂着肩撞、肘顶,以及极其隐蔽的、试图钩绊国枝脚步的小动作。
整个打法充斥着街头斗殴的肮脏与暴力。
国枝弘一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鹰。
他的剑道根基极为扎实,每一次格挡、每一次闪避、每一次反击都精准而高效,充满了经过千锤百炼的「正」之美感。
他的竹刀时常能如同雨点般绕过对方的狂暴攻击,击中柴崎的面、胴、小手(护手),击打声清脆响亮。
【しかし、どれほど正确に决めても、それは‘ルール内’での有効打突だった。一方、柴崎の攻撃は、そのほとんどが‘ルール’を无视した、纯然たる暴力の行使だ。】
(但是,无论他的击打多么准确,那都是在‘规则内’的有效打击。而柴崎的攻击,几乎全都是无视‘规则’的、纯粹的暴力行使。)
国枝弘一击中对方的面,柴崎只是晃一晃他那光秃秃的脑袋,狞笑着反手就是一记更猛烈的横扫。
国枝弘一击中他的胴,他趁势用身体重量猛撞过来。
国枝弘一击中他的小手,他甚至会故意松开竹刀又瞬间抓住,利用这个间隙猛地戳向国枝的喉咙!
「反则だ!」(犯规了!)
东大这边多次愤怒地抗议。
裁判的哨声时而响起,对柴崎提出警告,甚至判罚一次,但这丝毫无法打断柴崎的节奏,反而更激起了他的凶性。
他就像一头披着护具的狂暴野兽,规则的约束于他而言形同虚设。
空中,三片鸦羽静静悬浮。
「…あの巨汉、明らかに通常の打ちでは倒せない。関节や急所を狙わなければ。」
(……那个巨汉,显然用常规打法无法击倒。必须瞄准关节或要害。)」
凉子的意识波动带着焦急。
「でも…国枝部长は…そういうことはしない…」
(但是……国枝部长不会做那种事……)
千鹤的意识回应充满了无力感。
神渡准冰冷的声音响起,如同在进行一场冷静的战术分析:
「なるほど。技术、练度、精神の强さ、すべてにおいて国枝弘一が上位にある。だが、彼の‘正々堂々’たる戦い方は、この‘规则无用’の獣には无力だ。」
(原来如此。技术、熟练度、精神强度,所有方面都是国枝弘一更胜一筹。但是,他那种‘堂堂正正’的战法,对这只‘规则无用’的野兽是无效的。)
「彼が少しでも‘卑鄙’に倾き、脇腹、膝里、颈部など、护具で守られていない、または脆弱な部位を积极的に狙えば、胜机はある。相手の动きは直线的で単纯すぎる。」
(他哪怕稍微‘卑鄙’一点,主动攻击侧腹、膝窝、颈部等未被护具保护或脆弱的部位,就有胜算。对方的动作过于直线和简单。)
场中,国枝弘一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将竹刀刺向对方冲撞时暴露的腋下,或是狠狠扫击其支撑腿的膝盖侧面。
他的技术和反应速度完全能做到。但是,每一次,他的竹刀都遵循着剑道的规范,击向有效的、戴着护具的部位。
他的骄傲,他的信念,他对「剑」之道的理解,不允许他做出那种行为。那与百桥的野兽何异?
「これは试合ではない。一方にとっては‘剣道’という仪礼を守る戦いであり、他方にとっては、ルールという仮面を被った‘惨殴’だった。」
(这已经不是比赛了。对一方而言,是恪守‘剑道’礼仪的战斗,对另一方而言,则是戴着规则面具的‘暴行’。)
消耗战持续着。国枝弘一的体力在飞速流逝,不仅要精准应对攻击,更要时刻提防对方层出不穷的阴招。
而柴崎,仗着体格优势和无耻的打法,反而越战越勇。
终于,一次激烈的攻防后,国枝弘一抓住一个破绽,一记完美的「面」直击柴崎正面!
竹刀精准地砸在面罩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面!」
东大这边几乎要跳起来。
但就在国枝弘一击中目标、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的那一瞬间,柴崎硬吃了这一击,竟借着前冲的势头,整个庞大的身躯如同山崩般猛地撞入国枝怀中!
同时,他未被竹刀控制的左手手肘,极其隐蔽地、狠狠地顶向了国枝的腹部——那是护具防护相对薄弱的地方!
「呃啊!」
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国枝的面罩下传出。
这一记阴狠的肘击让他瞬间气息闭塞,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动作不可避免地一滞。
柴崎岂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发出得意的吼叫,抡起竹刀——
这一次,不再是劈砍,而是如同抡棍子一样,用竹刀的中段,狠狠地扫在国枝弘一因受创而微微弯曲的腿弯处!
砰!
一声闷响。
国枝弘一再也无法保持平衡,单膝重重地跪倒在地,竹刀脱手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双手撑地,剧烈地咳嗽着,面罩下的脸色想必已是惨白。
全场瞬间死寂。
裁判的哨声尖锐响起,冲过来阻止柴崎可能的进一步攻击,并示意得分无效,严重警告柴崎。
但胜负,已在这一刻分明。
「はははは!どうだ!东大のえらいさん!地面の味はどうだあ!」
(哈哈哈!怎么样!东大的了不起的家伙!地面的味道如何啊!)
柴崎扛着竹刀,指着跪在地上的国枝,极尽嘲讽之能事。
他的队员们也爆发出哄堂大笑,各种污言秽语扑面而来。
东大这边,所有队员目眦欲裂,想要冲上场,却被裁判和助理死死拦住。
看台上,是死一般的寂静和难以置信的绝望,许多女生已经捂住嘴,眼泪无声滑落。
空中的鸦羽,微微颤动。
神渡准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那话语的内容带着他惯常的讥诮,但若是极度敏锐之人,或许能捕捉到那冰冷之下,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存在的…滞涩感。
那百分之一的人性,如同针尖,在他浩瀚的神性中刺了一下。
「…そうだ。」(……是啊。)
他低语,仿佛在陈述一个宇宙间最无奈的真理:
「…やはり、卑劣な者ほど胜つのか。」
(……果然,总是卑鄙者取胜吗。)
这句话说完,连他自己似乎都微微一顿。
那丝极其陌生的、类似于「难受」的情绪,如同水面的油渍,一闪而过,却未能融入他冰冷的本质,只是徒然留下一点涟漪的痕迹。
是因为更趋近于人了吗?还是说,即便是神,偶尔也会对这般赤裸裸的、毫无美感的「恶」之胜利,感到一丝厌倦?
下方,柴崎还在疯狂叫嚣:
「もっとかかってこいよ!このまま土下座して谢れ!お前たち东大生の沽券にかけてわぁ!」
(再来啊!就这么土下座道歉吧!看在你们东大生的面子上!)
就在这无尽的羞辱中,单膝跪地的国枝弘一,却猛地抬起了头,即使隔着面罩,也能感受到那后面灼热的、不屈的视线。
他艰难地,用手支撑着膝盖,缓缓地、一寸寸地,重新站了起来!
他的身体还在因疼痛而微微颤抖,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
他无视了眼前嚣张的柴崎,而是转向裁判,然后缓缓扫过自己悲愤的部员,以及看台上那些为他揪心的同学。
他的声音因受伤而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遍了突然安静下来的场馆:
「今日の败北は…我々の未熟さが招いたものだ。…しかし、これが终わりではない!」
(今天的败北……是我们不成熟所招致。……但是,这并非结束!)
他猛地抬起手,指向地面,目光如炬,死死盯住错愕的柴崎:
「一月!ならば、一月を待て!」
(一个月!那么,就等一个月!)
「一月後、同じ场所で、再戦を申し込む!その时こそ、我々の剣で、今日の辱めを…倍返しする!」
(一个月后,在同一场所,我要求再战!届时,必将用我们的剑,将今日的耻辱……加倍奉还!)」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那不是败者的哀鸣,而是武士的再起宣言!
柴崎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加夸张的狂笑:
「ははは!负け犬の远吠えか?いいぜ!一月後だって?待ってやるよ!お前たちの耻ずかしいところを、もっともっとじっくり拝ませてもらうからな!」
(哈哈哈!败犬的远吠吗?好啊!一个月后是吧?老子等你!到时候一定要好好欣赏你们更丢人的样子!)」
他狂妄地大笑着,带着他的队伍,如同得胜的鬣狗群,趾高气扬地离开了场地。
场馆内,只剩下东大剑道部成员们,以及一片狼藉的沉默。
国枝弘一依然挺立在场地中央,如同暴风雨后伤痕累累却绝不倒下的青松,他的身体微微摇晃,但眼神中的火焰,比任何时候都燃烧得更加炽烈。
嗡……
另一边,空中的鸦羽轻轻旋转,悄无声息地向着场馆外飘去。
「一月後か…」(一个月后吗…)
神渡准的声音最后留下一句听不出情绪的低语,消散在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