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李明辉的四合院内。
次日天刚亮,晨光刚漫过胡同的青砖黛瓦,李秀宁就摆着手拒绝:“别送了,我自己开车自在,你要是有事不能来接我,我回家还不方便。”她眉眼间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利落,显然是拿定了主意。
李明辉知道她的性子,犟不过,只能笑着点头:“行,那你路上小心。”
两人各自驱车出门,刚驶离胡同口,一道单薄的身影就进入眼帘——马少芬正沿着路边快步走着,胳膊上挎着个洗得发白的粗布布袋,11只手紧紧的攥住布袋口,看那鼓鼓囊囊的形状,除了中午打饭的铝制饭盒,肯定还装着别的东西。
李秀宁下意识按了声喇叭,车窗降下时,带着几分熟稔的笑意招呼:“马大姐,这么早去上班呀?”
马少芬猛地听到身后的汽车传来的鸣笛声,身子几不可察地一僵,她下意识地将布袋往怀里又紧了紧,胳膊肘死死抵着胸口,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仿佛生怕有觊觎自己怀中的布袋。
李明辉开车跟在后面,将这一幕捕捉得清清楚楚——那布袋沉甸甸地坠着,边角被撑得有些变形,绝不止一个饭盒的分量。
结合昨晚他交代,马少芬将钱赶快存入银行,瞬间了然:这里面八成是军部补给她家的抚恤金,数额定然不少。
他当即踩下刹车,车门“咔哒”一声推开,快步走到马少芬跟前,声音放得温和:“马大姐,您这是要去银行存钱吧?”
马少芬看到是李明辉两口子,握着布袋的手指嗯放松了几分,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嗯,你提醒这些钱放在家中不安全,所以我才趁着一大早想尽快将钱存入银行。”
李秀宁抬腕看了眼腕表,指针已指向七点半,当即对李明辉道:“我去西郊基地和银行不顺路,明辉,马大姐一个人带这么多钱不安全,你送她到银行吧。”
眼神里有几分揶揄的的意味,心说知道你不爱去基地上班,这正好给了你合理的理由。
李明辉看到李秀宁的眼神,颔首应道:“老婆大人,放心去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李秀宁的车绝尘而去,他转身看向马少芬,伸手拉开副驾驶车门,语气依旧温和:“马大姐,上车吧,我送您过去,银行距离这里可不近省得走路受累,还不安全。”
马少芬望着敞开的车门,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布袋,脚步迟疑地顿了顿——显然是既怕麻烦人,又担心路上出意外。
犹豫了一下,她才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地弯腰坐进副驾,全程都把布袋紧紧抱在腿上,生怕把李明辉的车内弄脏。
李明辉坐进驾驶座,眼角余光瞥见马少芬仍把布袋死死抱在腿上,脊背绷得笔直,连呼吸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便刻意放缓语气,说得轻松随意:“马大姐,没事的,放轻松点。等把钱存好,我再顺道送您去工厂,省得您上班迟到。”
马少芬连忙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局促的客气:“不用不用,把我送到银行就够了!怎么能再麻烦你送我去上班,这也太耽误你事了。”
李明辉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嘴角,并未点火,只淡淡一笑:“咱们都是左邻右舍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这点小事算什么麻烦?”
话音刚落,他脚下轻轻一踩油门,车子“嗡”地一声平稳窜了出去,丝毫没有拖沓。
二十几分钟的路程转瞬即至,车子稳稳停在银行大门口。
此时银行刚要营业,几名工作人员正陆续收起门前挡着的木板,擦着柜台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此时正是人少清净的时候。
李明辉陪着马少芬并肩走进银行,刚到柜台前,马少芬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腿上的布袋捧到柜面上,指尖有些发颤地打开布袋的开口。
随着袋口松开,两捆崭新的“大黑十”和两捆五元新版纸币被她轻轻取出,厚厚的票券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分量十足。
银行工作人员抬眼一瞥,瞧见马少芬身上洗得有些发白的纺织厂工装,眼神里顿时闪过几分意外——眼前这女人看着就是个普通工人,怎么会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金?
她又转头扫了眼旁边身着军装的李明辉,只当两人是碰巧同进银行的路人,便按流程开口问道:“这位女同志,麻烦您说明一下这些钱的来历,我们得做个登记。”
马少芬闻言瞬间懵在原地,脸色微微发白——她这辈子从没进过银行,更别提一次性存小三千块的巨款。
手里的纸币仿佛有千斤重,她攥着票券的手指愈发僵硬,嘴唇动了动,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神里满是无措与慌乱。
就在这时,李明辉上前一步,从口袋里掏出军官证,递到柜台前,声音沉稳有力:“同志,这位是我邻居马少芬。这笔钱是军部发放的抚恤金,她爱人在北方战场为国捐躯了,相关补偿证明和文件她今早着急出门可能是忘带了,不过我可以为她作证。”
银行工作人员听完,脸上的意外瞬间转为肃穆,当即站起身,对着马少芬深深颔首,语气里满是敬重:“原来是烈士家属,向您致敬!您别着急,我们这就为您办理手续,一定尽心尽力帮您办好。”
说罢,工作人员动作麻利地清点现金,指尖划过纸币时格外轻柔,像是在珍视这份沉甸甸的荣誉。
片刻后,她将一个崭新的红色存折递了过来,仔细叮嘱:“女同志,这是您的存折,您一定要贴身收好,千万不能弄丢,这是取钱的唯一凭证。”
马少芬接过存折的手还在微微颤抖,指尖触到硬挺的封皮,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存折塞进贴身的衣兜,又按了按,仿佛这样才能安心。
李明辉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语气温和:“马大姐,手续办好了,我送您去纺织厂吧,别耽误了上班。”
马少芬抬眼望向李明辉,眼眶微微泛红,眸子里满是藏不住的感激,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小两口对自家的恩情,实在重如泰山——不仅为牺牲的丈夫挽回了名誉,还让全家拿到了这份实打实的抚恤金,解决了全家日后的生活所需。
她攥着衣兜里的存折,心里百感交集:这辈子怕是难以报答这份厚谊了,只盼着两个孩子能争口气,好好读书、出人头地,将来有能力了,一定要好好回馈这份雪中送炭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