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克斯·卢瑟看着靡思平静地躺回那张银白色的手术台上,看着她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仿佛接下来要进行的不是一场史无前例、风险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大脑手术,而是一场惬意的午后小憩。他准备启动仪器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
靡思没有看他,目光落在天花板上那片柔和的无影灯光晕上,开口说道:“手术过程中,我需要听音乐,古典乐。”
她的声音很平稳,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又像是在对这间冰冷的实验室下达一个理所当然的指令。
卢瑟没有立刻回应。他只是看着她,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探究的意味变得前所未有的浓厚。他见过无数在生死面前崩溃的人,也见过一些故作镇静的硬汉,但他从未见过像她这样的人。她不是在伪装平静,她是真的……享受着这种游走在刀锋上的、极致的危险。
靡思似乎没有指望他回答,她只是微微侧过头,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玩味的笑意。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在灯光下,像盛满了细碎的星光。
“如果手术失败了,我死了,把我的骨灰撒进哥谭的河里。”
她笑了笑,仿佛在说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整个实验室的空气,似乎都在她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凝固了。
卢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足足有十秒钟。他那颗堪比超级计算机的大脑,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分析着这句话背后可能隐藏的每一层含义。哥谭……为什么是哥谭?是她过去的某个据点?还是那里有她无法割舍的人或事?Joker?还是……那个黑色的蝙蝠?这个玩笑,就像一把淬了毒的、精致的匕首,看似轻飘飘地递过来,却精准地刺向了他心中最感兴趣的那个谜团。
他缓缓地收回了手,走到全息操作台前,修长的手指在光幕上优雅地划过。
“你的品味不错。”他的声音通过实验室的环绕音响系统响起,平稳而清晰,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郭德·古尔德1981年的版本。我想,它所蕴含的数学般的精准、哲学的思辨,以及……对生命循环往复的探讨,应该很符合你现在的处境。”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一阵宁静而悠扬的钢琴声,如同清泉般,缓缓地流淌进这间冰冷的实验室。那一个个清晰、克制的音符,与周围仪器发出的细微运转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的、荒诞而又和谐的交响。
他没有回应她关于“骨灰”的话题,而是用行动,给了她一个更具压迫感,也更显傲慢的回答。他不仅满足了她的要求,还要在这场由她发起的心理游戏中,占据品味和智力上的制高点。
他重新走回手术台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哥德堡变奏曲》那宁静而深邃的旋律中,他的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像一个即将开始解剖一件旷世奇珍的艺术家。
“放心,小姐。”他俯下身,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说,“我对你的大脑……比对你的骨灰更感兴趣。我向你保证,在我们的交易完成之前,它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东西。”
说完,他直起身,不再有丝毫的犹豫,按下了启动程序的按钮。
无数微型机械臂从手术台的四周无声地伸展出来,它们的顶端闪烁着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幽蓝色激光。透明的能量护罩缓缓落下,将靡思的头部完全笼罩。巴赫的钢琴曲在空间中回响,每一个音符都像经过精密的计算,与机械臂的每一个动作完美同步。
卢瑟站在操作台前,他的眼中只有那块被无数数据流包裹着的全息大脑影像。他的双手在光幕上舞动,像一位正在指挥着世界上最复杂交响乐的指挥家。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与狂热。他不再是一个商人,一个野心家,而是一个最纯粹的科学家,一个即将触碰到“神”之领域的探索者。
他要拆解的,不仅仅是一个植入物,更是一个文明的密码,一个他梦寐以求的、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而靡思,这个主动将“钥匙”送到他面前的女人,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的呼吸平稳而悠长,仿佛已经在那宁静的钢琴曲中沉沉睡去。
在全息影像的深处,那个幽灵般的“奇点”依旧在无规律地闪烁着。
一根闪烁着蓝色光芒的、比神经元还要纤细的微型探针,在卢瑟的操控下,缓缓地、坚定地,向着那个代表着未知与神迹的领域,探了过去。
————————小小番外————————
克拉克·肯特的秘密日记
11月7日 星期四 晴
今天……今天又被靡思小姐捉弄了。
在厨房的时候,她问我……问我她今晚睡哪里。
我的天。
我的大脑瞬间就停止运转了。我发誓我听到了自己心脏爆炸的声音。她怎么能……怎么能用那么无辜的表情,说出那么……那么有歧义的话?
我落荒而逃了。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我现在坐在沙发上,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还在发烫。电视里在说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我甚至不敢回头看她。
我能听到她在厨房里轻轻地笑。那笑声……像羽毛一样,挠得我心里痒痒的。
……
完了。
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上这个麻烦的女人了。
——一个正在考虑要不要用热视线把日记烧掉的克拉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