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声还没完全消失,长安城的九座城门已经在一阵刺耳的绞盘声中,轰然落下。
半个时辰。
从东市那声巨响,到整个长安城彻底封锁,只用了半个时辰。
赵破奴没有骑马,他提着还在滴血的刀,站在朱雀大街的正中央。在他身后,是两千名羽林卫,黑色的盔甲和红色的披风形成了一道无法越过的防线,断绝了城里所有的退路。
城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人也出动了。卓文君手下的乞丐和帮派混混,手里拿着木棍、菜刀,甚至砖头,突然出现,把各个坊市的小路和暗道都堵死了。
今夜,长安注定无法平静。
东市最热闹的地段,一座挂着万金堂招牌的大楼被围得严严实实。这里是长安最大的钱庄,平日里来往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连宫里的人都要给掌柜几分面子。
但这会儿,那扇包着铜皮的大门紧闭着。
“撞开。”
霍去病站在台阶下,语气很平淡,但他的眼睛里全是杀气。
“霍侯爷!不行啊!绝对不行!”
门里传来掌柜的尖叫,“这可是太祖爷当年赏的招牌!里面存着几位王爷和李广利将军的钱,您这一撞,是捅破天的大事!”
霍去病没理他,只是轻轻勾了勾手指。
四个健壮的军汉抱着一根包着铁的巨大撞木,喊着号子,用力的冲了上去。
咚——!
整条街的地面都震了一下。那扇坚固的铜皮大门发出一声巨响,门轴的位置出现了好几道裂纹。
“没吃饭吗?再来。”霍去病冷冷的说。
咚——!!
这一次,巨大的门板直接向内飞了进去,扬起一片灰尘。那个还在大叫的掌柜来不及躲,直接被飞进来的门板砸中,发出一声闷响,就没了声音。
霍去病踩着门板走进去,靴底在上面用力踩了踩。大厅里几十个伙计拿着木棍缩在墙角,看着浑身是血的霍去病,一动也不敢动。
“搜。挖地三尺也要搜。”
这一搜,搜出了要命的东西。
地下金库的暗格被强行撬开,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十口樟木箱子。盖子一掀开,满眼都是金光。里面装的不是大汉的金饼,而是刻着鹰徽和人头的罗马金币,每一枚都很重,在火把下散发着危险的光。
更要命的是金库最里面的夹层。
赵破奴从里面摸出一个油纸包,拆开一看,脸色一下就变了。他快步走到霍去主身边,双手递了过去。
是一份长安城的布防图,还有一卷写满了名字的账册。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谁收了多少罗马金币,谁负责在哪个城门放哨,甚至还有谁负责在水源下毒的价格。
上面的每一条记录,都是卖国的证据。
“好啊,真是好得很。”霍去病看着那份名单,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拿着大汉的钱,赚罗马人的钱来害自己人。这帮人,真该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和呵斥声。
“住手!都给我住手——!”
李广利带着一队亲兵冲了进来。他身上还穿着朝服,明显是刚从酒席上起来,帽子都戴歪了,一脸的酒气和怒气。
看到屋里一片混乱,还有被羽林卫按在地上的万金堂伙计,李广利脸上的肉抖了几下,指着霍去病的手都在发抖。
“霍去病!你疯了?这是万金堂!没有刑部和大理寺的公文,没有陛下的圣旨,你敢私闯民宅,还抢东西?你这是造反!我明天就要在朝堂上告你,让你完蛋!”
李广利身后跟着几个文官,也是一脸气愤,嚷嚷着“太不像话”、“没有王法”。
霍去病把那卷账册揣进怀里,歪着头看李广利,眼神很冷:“李将军来得正好,这账本上好像也有你的名字,一笔一笔记得清楚,要不咱们当场对对账?”
李广利心里一惊,但他觉得霍去病是在诈他。那是机密,万金堂掌柜只要不傻,就不可能这么快招供。
“少胡说八道!我看你是为了那个凌岳,想借机报复,打压我们!”李广利拔出腰间的佩剑,大声吼道,想用声音掩盖自己的心虚,“来人!把这些捣乱的贼人给我围起来!谁敢反抗,直接杀了!”
呛啷——!
双方的士兵瞬间拔刀,气氛一下紧张到了极点,随时可能打起来。
嗡——咔哒。
一阵奇怪的机械声穿透了紧张的气氛。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凌岳坐在机关轮椅上,被两个背嵬军推了进来。他脸上戴着那副遮住半张脸的银面具,露出的下巴没有一丝血色。但他腿上的外骨骼支架在火把的照耀下泛着冷光,上面的管子正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手里把玩着一枚刚从箱子里拿出来的罗马金币,动作很随意。
“李将军好大的官威。”凌岳的声音沙哑,不带感情,比冬天的风还冷。
李广利看到凌岳这个样子,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但他随即想到自己身后站着的一帮权贵,那几乎是半个朝廷的关系网,他又挺直了腰杆:“凌岳,你私自调动军队封锁京城,还放纵手下行凶,不管你有什么理由,这都是死罪!”
凌岳连眼皮都没抬,只是举起手中的金币,对着火光照了照,那只灰白色的义眼突然闪了一下红光——那是内置的分析仪器在工作。
“大家是不是觉得罗马人很有钱?这么重的金币,大老远运到长安,就是为了收买我们的官员?”
周围的百姓和士兵都愣住了,不明白他这时候说这个干什么。
“其实,罗马人比你们想的要聪明,也更小气。”
凌岳从轮椅扶手下抽出一把精致的小型液压钳。
咔嚓!
一声清脆的响声。
那枚看起来很结实的金币,在液压钳下一下就碎了。
金币不是实心的,中间是空的!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密封蜡丸滚了出来,在安静的大厅里声音特别响。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只听见蜡丸滚动的声音。
凌岳捡起蜡丸,用手捏碎,里面是一张很薄的羊皮纸。
“这么远的路,运金子太重,运情报倒是正好。罗马人的铸币技术,都用在这上面了。”凌岳把那张纸展开,对着李广利晃了晃。
“李将军,这一枚上面的字不多。它记录的是我们汉军粮草的运输路线图,精确到每一个驿站。这枚金币,如果我没记错,是从你那个做生意的外甥身上搜出来的。”
李广利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一股寒意让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你……你胡说!这是栽赃!”
“是不是栽赃,念给大家听听不就知道了?”凌岳随手将羊皮纸丢给旁边的书吏。
随着书吏颤抖的声音念出上面的内容,围观的百姓情绪一下就激动起来。
“那是卖国啊!那是咱们儿郎的命啊!”
“这帮畜生!咱们在前线拼命,他们在后面卖粮草图!”
“打死他!打死这帮奸细!”
刚才还因为封城而恐慌的百姓,此刻眼里的恐惧全变成了愤怒。愤怒压倒了对权贵的敬畏,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往万金堂里砸,甚至有激动的百姓试图冲破防线去撕咬那些平日高高在上的老爷们。
刚才被拍在门板下的万金堂掌柜被拖了过来,瘫在地上,看到这阵势彻底崩溃了,拼命的磕头:“大将军饶命!我也是被逼的!是那个罗马人……真的是罗马人逼我的!”
凌岳看着他。
“斩。”
只有一个字,说的很轻。
霍去病手里的横刀早就准备好了。话音未落,刀光一闪。
噗嗤!
一颗头颅滚了出去,带着一股热血,正好停在李广利的脚边。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广利的朝靴,脖腔里的血喷溅而出,染红了李广利名贵的丝绸袍角。
“啊!”
这一刀,斩断了李广利所有的侥幸。他吓得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剑当啷一声掉落。
“李将军,还要看批文吗?”凌岳控制着轮椅逼近一步。
李广利面无人色,在地上蹭着往后退,哪里还有半点大将军的威风,只剩下满眼的惊恐。
“带走。”凌岳看都没再看他一眼,转头对赵破奴下令,“按着名单抓人。不管是谁,哪怕是皇亲国戚,只要名字在册子上,今晚都得进诏狱。敢阻拦者,同罪论处!”
“诺!”
两千羽林卫齐声怒吼,声音传遍了长安。
这一夜,长安城的权贵区乱成一团。
哭喊声、求饶声响了一夜。几十户涉嫌通敌的商贾和官员被抄家。从他们家地窖里搜出来的罗马金币和空心蜡丸,堆在朱雀大街上,成了一座肮脏的小山。
百姓们不再害怕,反而自发的拿着灯笼火把,帮着羽林卫指认那些平日里行踪隐秘的“大人物”。罗马人经营了数年的情报网,在一个晚上被彻底摧毁。
……
诏狱,地下三层。
这里没有白天黑夜,只有散不去的血腥味和霉味。
那个在东市引爆炸弹的刺客,正被绑在特制的金属刑架上。他已经被赵破奴审了一个时辰,身上到处是伤,但就是一声不吭,脸上甚至还挂着那种奇怪的笑。
“没用的。”赵破奴擦了擦手上的血,有些气馁,“这家伙是个硬骨头,而且好像……不怕疼。”
“他被改造过。”
凌岳推着轮椅进来,手里拿着那个被砸开的金币。
他来到死士面前,轮椅上的机械臂伸出,精准而有力的捏住对方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瞳孔涣散,痛觉神经被切断了部分,还服用了罗马特产的神谕药剂。”凌岳的声音像是在陈述事实。
“改造人?”凌岳问。
死士没说话,只是对着凌岳吐了一口血沫。
凌岳根本没躲,轮椅上的微型气盾瞬间展开,一道无形的空气屏障将血沫弹开,落在地上。
他摘下面具,露出那只灰白、毫无生气的左眼,凑近死士的脸。
“你的主人是不是告诉你,罗马军团已经无敌了?只要你们在长安制造恐慌,大汉就会从内部崩溃?只要你们献身,灵魂就能回到罗马?”
死士冷笑一声,终于开口,声音嘶哑难听:“伟大的苏拉统帅……会踏平这里。你们这些东方蛮子,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苏拉?”凌岳笑了,“他现在恐怕没空管你们。你知道为什么你们的奥雷金币越来越轻了吗?”
死士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因为日耳曼人在北边造反了。那群蛮族比我们更狠,他们扒了罗马执政官的皮做鼓。苏拉急着从东方捞钱回去填那个窟窿,所以才把你们这些弃子扔在长安送死。你们不是英雄,是耗材。”
凌岳的声音很轻,却精准的击中了死士信仰的薄弱之处。
“不可能……”死士的眼神动摇了。
“还有,你们那个所谓的瘟疫计划。”凌岳把玩着手里的一小瓶绿色液体,那是刚才机械臂从死士牙槽里强制取出的毒囊,“想在上林苑的水源里投毒?这毒药纯度不够啊,是不是苏拉连毒药经费都贪污了?”
这是在击垮他的精神。
对于一个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信仰被动摇的人来说,这种被抛弃、被愚弄的感觉比酷刑更可怕。
死士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他原本以为自己是为伟大的帝国献身,现在却觉得自己像个被抛弃的小丑。
“在……在城西……”死士颤抖着开口,眼泪混着血水流下来,“有一批……新运来的……东西……”
“什么东西?”凌岳的声音骤冷。
“毒……不是普通的毒……是装在铅罐里的黑色死神……也就是腐尸毒……他们想……想让整个长安……变成死城……”
凌岳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知道这种东西,那是黑死病。
苏拉那个疯子,真的想把这种瘟疫提前带到这个时代!
凌岳猛地直起身,把那瓶毒药扔给身后的刘曦:“拿去化验。我要解药,越快越好!全城戒严升级,任何带有铅封的罐子,一旦发现,立刻隔离!”
“那你呢?”刘曦接住瓶子,担忧的看着他。
凌岳转动轮椅,向着出口的亮光处走去。天快亮了,诏狱外传来了第一声鸡鸣,但这鸡鸣声中带着肃杀。
“既然他们想玩毒,想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凌岳的声音在阴暗的甬道里回荡,带着一股冰冷的狠劲。
“那就别怪我不讲武德了。”
他停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擦刀的霍去病。
“去病,通知天工院。把那几门还在试验的镇国级重炮都拉出来。还有,告诉墨尘,不用再顾忌什么炸膛不炸膛了,把装药量给我加倍。”
凌岳抬起头,看向西方那片未明的天空,眼中杀意涌动。
“既然他们想让长安变成死城,那我就先让他们尝尝,什么叫炮火覆盖,什么叫——雷霆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