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一个礼拜,阿华做的微创,纱布早就拆了。
静之伤到内脏跟骨头,没那么快,请了病假回家休养。
他变了好多,一扶她回家,立刻把于占元跟她的房间对调。
为了就是方便她随时都可以挪动出来,看看阳光和外面的花草。
下午便跟了于占元去剧院排练。
饭点之前又赶回来为她准备晚餐,帮她打水洗漱。
以前被人照顾的阿华,如今变成了好会照顾人的阿华。
养腿期间,静之生生被他喂胖了五斤,尖尖的小脸终于变得丰润有光泽。
周围的片区听说剧院里最近来了个身手很好,会chinese KongFu的华人。
对这个神秘的国度,有些外国人抱有向往和探索的态度,约着前来领略一二。
结果热度越滚越大,相比华人圈,愿意上台当一名中年武生的阿华,更快的在洋人圈里打开名号。
间接帮剧团做了波免费宣传的阿华,下了戏后,依旧还是那身朴素的衣衫。
有时周报记者来探访他,都能看到他去中华城菜市场买菜买肉的接地气行为。
有人问他工作这么忙,为什么不请个佣人或者小时工。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阿华抄着一口略流利的英文,非常认真的回答:
“我的未婚妻在家里等我,有些事,只能由我来做,给钱交给别人做虽然也是一条路,但我不放心,以前她亲力亲为,没道理轮到我,我就不行。
要学做戏,要先学会做人,这是我师父教的。”
自此,他的爱妻标签简直与他的身手齐齐享誉这片土地。
静之坐在斜斜的草坪上晒着太阳,手边是她的临时拐杖。
她把手搭在眉上,看着院子外探头探脑的几个摄像头,说:
“阿华,他们到底是来作咩的?我看到好几次了,要不要报警?”
于占华站在晾衣杆旁,抻平散发着洗衣粉芳香的被单,撸起袖子走过来:
“没事,你别管。”
他半蹲下来,右手环过她的腿弯,左手扶住她的肩膀,把她打横抱起来。
“诶!”她惊呼一声,瞥着咔嚓响的摄像头红了脸,小小声抗拒:
“不要这样,我可以杵拐进去的。”
阿华无动于衷转过身,非常认真教育她:
“我不抱你回来,你肯定又晒一天,脸都晒脱皮了还不学乖点。”
“是吗?”她轻轻摸了摸脸,“脸都是你给我洗的,我没感觉嘛。”
阿华往下看了一眼,温柔又无奈的说:“是啊是啊,宝宝霜都是我帮你擦的,阿之是不是把自己当树了,你是腿伤,不需要整天光合作用的,早上半小时,下午半小时就足够了。”
静之轻轻靠在他肩上,有些不舍的伸出手摸了一下进屋前的最后一束暖光。
“加拿大秋天也冻的,这几天好不容易有太阳,晒一晒好舒服,觉得皮都展开了。”
阿华把她抱在床上放下,递过来一面镜子,“皮不是展开了,是脱皮了,你看看额头。”
静之嘟着嘴不愿意看,撇脸埋进他的肩窝,把开始发凉的手塞进他干热的掌心里:
“动又动不了,血液都不循环了,我好冷。”
还不到政府供暖的时候,阿华皱着眉头思考着什么。
又过一天。
缩在被子里熟睡的静之被轻轻抱起来放在一边床上。
阿华轻手轻脚的把她的床单揭开来,然后把好不容易找当地华人高价购买的电热毯给她铺到底下……
静之一觉睡到了整十点。
这个月以来,第一次醒来手脚都还是热的,头脑也很清醒。
她眨了眨眼坐了起来。
墙上的钟表指向十。
家里半个人都没有,估计都在剧场里忙活。
她穿上外套和棉拖,撑着拐杖挪到餐厅。
果然发现了放到一处的洗漱用品跟放进保温袋里的早餐。
倚着洗碗池洗漱完回来,静之发现保温袋里还有个橡胶热水袋。
玻璃保温盒里的菜被它捂得依旧热乎。
静之无奈又暖心的把几个盒子都拿出来。
正揭开盖子要吃饭,余光突然看到袋子底部还有一张纸条。
伸手进去掏出一看,是阿华工整的字迹。
“微波炉他们用太多次,坏了。”
“我中午排练完,会买个新的回来。”
“你今天记得少晒点太阳,或者带个帽子,晒晒腿就好,我回去的时候,不想看到你脸红红坐在外面哦。”
静之捏了捏温热的手掌心,总觉得今天好像不是特别冷。
要不……少晒点也行。
十点半吃完饭,她拿着两截雕像,继续挪到户外草坪坐下,接着研究如何把它复原。
阿华好在意这个破碎的生日礼物的,总觉得是因为他这个不吉利的礼物,才害得她受伤。
上回他还提过一次,说要把礼物收回,他想重新做一个。
静之摩挲着被他细细打磨过的每一寸玉像,莞尔一笑。
真傻仔的他这片真心,怎么可以说收就收呢?
“虽然你变回温柔又稳重的阿华,但是……我有时候也会想念那个直接又天真的阿华的。”
她温柔的自言自语着。
放心不下,提前买了微波炉回来的阿华站在院门口躲着,眼圈偷偷红了一大半。
别人都怕要负担傻子的一辈子,离他离得远远的。
师兄跟他说过,他以前那些武行同事,出了事后,大多联系不上了。
只有几个师兄弟寄了点钱过来,来看望他的更是少,像是怕他赖上他们。
唯有她,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怀念傻里傻气、尽给她带来麻烦的他。
“阿之……”
听到温柔的呼唤,她惊讶扭头过来,“阿华?你怎么这么早回来?”
看他紧紧抱着微波炉箱子,指节泛了白,她咽了口口水,立马解释:
“今天不冷,我睡晚了些,刚出来晒的。”
他嗯一声回屋了。
随后很快走出来,不管她的呼唤,把她又端了起来。
“阿华你做咩,我不要进去,里面阴阴的。”
没事的一脚拖鞋甩飞了。
阿华很快带她回了房,房门锁上,窗帘闭紧,最后把藏在床头的电热毯按钮打开。
她锁着她的两个手腕往上压,忍耐压住汹涌的情绪,用牙齿轻轻拉扯着她的她的唇:
“我好快的,给我一回……等会我要回剧院排练的。”
给,给他一回?
这么突然的吗?
她,她还没准备好要跟这么温柔且正经的他发生关系呢。
……(略)……
半个小时后,她的伤腿依旧挂在床架一边,她则侧趴在竖着放的枕头上,迷迷糊糊闭上了眼。
阿华整理好衣服,又低下头来亲了亲她裸露出被子外的纤细肩头,那儿红痕毕露。
他已经很轻了,她还有些虚弱,以至于连半小时都撑不住,就沉沉睡去。
“好乖,在家等我回来,以后……让我来追你。”
大手顺了顺她鬓边汗湿的发,阿华隐忍的站起身子,收拾了一地凌乱的衣服出去了。
*
自从那天以后,大直男阿华,好像又有了变化。
忙碌之余,会早起在院子周边的围墙下种上花花草草。
只因怕她在院子里晒太阳,没东西看会无聊。
回家时,若是于占元他们还没回来,他便会压下羞臊的心,将内心深处那个“傻阿华”放出来,对她直说一些让人有些招架不住,又惹人心动的情话。
场景一:
阿华凑脸过来,含情脉脉的看着她筷尖的肉,“阿之,我们的筷子呢?”
静之举起一臂格挡:“……这里只有我的筷子,你,你休想过来。”
他悄然红了耳根,心里臭骂自己不要脸,动作上很诚实的,把头伸进她曲起的臂弯里,一口咬住她的筷尖轻笑:
“找到了,这是我们的筷子。”
静之脸色爆红。
果然,他好了以后,果然更会撩了,杀伤力翻了不止一倍。
场景二:
她终于发现了电热毯的秘密。
于是爱上了开着电热毯吃雪糕。
阿华有了钱,她喜欢的口味的雪糕也是整箱整箱的买。
但他从来不吃,除非看到她拆了……
大晚上的,正坐在床上啃雪糕看电视,隔壁床的狗子就伸头过来,一臂撑在她的床侧,一口咬掉她半根雪糕,然后朝她傻笑。
“好冻头啊。”
静之努起嘴,看着只剩下小半根的雪糕,“叫你吃这么大一口,去帮我再拿一根。”
不一会儿,他举着一根被咬成爱心型的雪糕进来,“阿之吃。”
静之:“……滚。”
*
场景三:
她的脚拆石膏那天,阿华坐在医生办公室里,非常认真的拿笔听医生说注意事项。
末了,突然用英文问:“还要多久,她才能做运动呢,呃……不是你想的那种,比如长久站立,我想跟她举办婚礼。”
医生老头:(?_?)
静之:(?_?)
阿华:(′?_?`)“我真是这么想的。”
得了恢复得很好,由于过度晒太阳,她甚至骨密度比常人还高以后的答复。
那天晚上。
静之被化身为“傻瓜狼”的他,摁在床上这样那样。
绝不只是半个小时那么简单。
他甚至腹黑的用她能走动的借口,把房间又调换回去了。
静之待在还没拆了隔音棉的那间房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最后轰然倒塌在绵软的被子上,红着鼻头哭泣:
“臭傻仔,我再也不想你了。”
阿华从身后换了位置侧躺在她旁边,终于魇足的紧紧盘住她的腿脚:
“阿之……阿之……我晓得你面对这样的我会害羞……可我还是他,还是你的傻仔……不要远离我,我心里难受。”
静之一把捏住他的手腕,“说就说,手往哪儿放?”
他眨巴眨巴眼睛,“那次你教我的,说温柔点就可以。”
静之虎起脸:“我现在累死了,现在不可以!”
阿华委屈抿了抿唇。
静之:“……你已经不傻了,不许装!!”
被子被他掀来盖住,眼前一片黑的静之又被闷笑的他紧紧困住了。
“于占华!你再这样我要咬你了!”
阿华兀自啃啃她耳垂下的小痣,“这是我的痣。”
“阿华你听见没?”
阿华越来越往下……
“阿华……呃……嗯……”
一只慌乱的纤纤玉手从被子顶伸出来到处摸索。
刚抓住枕头一角,床腿突然撞向墙头的隔音棉。
一点声音没漏出去。
那只手被另外一只大手拖了回去,啃得“尸骨无存”。
“阿之,梦里记得有我这只丧尸,我会一直一直……一直追着你的,打死不放。”
夜半,她无力的推推他快咧到耳后根的笑脸,“滚啊,臭丧尸……怎么还不滚……zzzzz。”
累得睡死过去的静之不知道,他大半夜的,起床把自己的那张床丢出门外了。
从此,他们的卧室里就只有一张床。
隔年二月,赶在过年之前,身体大好的她跟着所有人回了国。
这条熟悉的老街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
挖机已经都停到京剧学校门口了。
于占元红着眼圈,跟阿华把牌匾带走了。
静之终于开了阿华的宿舍门。
一推门进去,她就被满柜满地的她的石头肖像“打动”得热泪盈眶。
“咳咳……咳……阿华……灰太大了,你平时怎么喘气的?”
阿华指指门后面挂着的厚实布口罩,“我自己缝的,很好用。”
静之指指那些东西,玉手一挥:
“都带走,走船运出国。”
阿华红着脸,“放哪里?”
静之笑眯眯的,“放你给我种的玫瑰旁边,摆成一圈当石头护栏!”
阿华脸更红了,那群记者又要说事儿了吧?
阿华猜得没错,当知道他们的爱情故事,和看到那一圈手工雕刻的爱妻雕像时,阿华仅凭“爱妻狂魔”一个标签,在那个国家打响了名声。
新闻加照片,都流传回国了。
以前于占元的老街坊——街头棋捧着报纸在酒席上看着,跟于占元说:
“我想破头都想不到,他们两个真能在一起。”
于占元热泪盈眶的看着台上手牵手的新婚夫妻,“这段感情,真系多亏了阿之的坚持。”
街头棋斜眼过来,“阿华日日在房间里哆哆哆的敲,我看他也够痴情,当初我好几次想报警。”
“那你怎么忍下来的?”
街头棋扭头看着台上的新娘,“是她。”
“她?”
“嗯,每礼拜六晚上,她不是经常不在你们学校吗?”
“有天我想报警被她发现,她同意帮我家小强单独补习英文。”
于占元两指捏住眼角,眼眶一时热到不行。
原来七年来,她从未真正的休息过。
周六晚上,她一直说是要回家休息来着的……
于占元冲动起来,挺着将军肚,大步来到红毯另一端:
“师弟!”
阿华愣愣看着他,师兄作咩?想抢婚啊?
“你要是敢对阿之不好,我一定先打断你的腿!”
程凤仙坐在台下直叹气。
他的冲动,什么时候能用到她身上来啊?大姐我快四十了。
静之朝于占元笑得很开心,她摸着平坦的肚子说:
“元哥,你手上的辣椒等会给我留点,我怀孕了,想吃点辣的。”
于占元:“?”
程凤仙:“??”
完全不知情的新郎本人:“……什,什么时候的事?”
静之牵着他,走过红毯,笑着来到二楼的收银台口。
她拿起一罐辣酱,对跟她说恭喜的老板说:
“七年前说要跟你买辣酱,现在,我终于回来了,来两罐尝一尝先。”
老板很高兴的帮她装袋:“祝你们越过越红火,跟我家的辣酱一样!”
阿华张了张嘴,有些哑然的托住她的后腰,“阿,阿之,几个月了?”
静之接过辣酱,凑到他耳边嘀咕:
“三个月,我例假一直不准的,以为好正常,结果体检才发现……我怀了一对双胞胎喔。”
阿华惊得瞪大眼,“双,双胞胎?”
老板立马有眼色的拱手,“成双成对,好兆头啊!恭喜恭喜!”
谢过老板,静之牵着他往程凤仙那桌走过去,边悄悄套他话: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阿华呆呆坐下,显然还反应不过来。
程凤仙跟于占元紧紧盯住她的肚子,很明显的,也震惊了。
三毛几个人走过来敬酒,很兴奋的蹲下在静之身边叽叽喳喳。
“我中意男仔喔,可以带他一起练功。”
“嗨呀,这么多师兄弟不够你玩?我想要一个妹妹的,软绵软绵好可爱的。”
阿华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握住静之的右手,“我,我……我也想要妹妹,男仔太淘了,你怀着会好辛苦。”
静之把两罐辣椒酱朝他推过去,有些遗憾的讲:
“那没办法,都是男仔来的,不过你都好乖,我想baby一定像你。”
程凤仙默默探头过来,“男仔都像妈妈,你自己想下小小粒的你有多难搞。”
静之:(●__●)(●__●)(●__●)
完犊子。
她即将拥有两个小倔驴了怎么破?
……
三年后。
“我说阿坚阿明!把你妈的雕像放下来,小心砸到脚趾头啊!”
两个穿着绿衬衫蓝背带裤,一模一样的男仔回过头来,人手捧着一个带泥的雕像。
小坚:“你先放!”
小明:“大让小,你先放,我要妈咪这个,好可爱的。”
小坚:“我先出生,我话事,我说你先放!”
小明嘴一抿,肉肉的脸颊立刻凸出一块圆溜溜的脸颊肉,“你不放我就不放!”
小坚:(⊙_☉)
小明:(′?_?`)
两人又僵持住了,小手没力气抱不了太久石雕,两人抖着手,用短短的大腿夹住快滑落的雕像,谁都不肯先松手。
静之也没想到,温柔如斯的阿华,会是个严父。
他轻轻搁下手里的毛笔,朝外瞥一眼,淡淡的说:
“让你担心,就当罚站了。”
静之:“你确定……你不是在吃你仔的醋?”
阿华眼角抖了一小下,故作无事又摊开一张空白的红纸。
“没,我有这么幼稚吗?”
“有。”她枕着手趴过来,漂亮的杏眼上抬,对上阿华开始躲闪的视线:
“前几天我摸了元哥家的公狸花,你差点跟猫打起来了。”
阿华:(⊙_☉)“那个不是我,是傻阿华来的。”
静之:“你自己以前说的,傻阿华就是你,你就是傻阿华。”
还在犟嘴的静之终于被恼羞的阿华成功封住了嘴。
刚亲亲密密吮了一下蜜唇,耳边就听得“哇哇”两声惨叫。
静之很是熟练的推开他,一把抄起桌上早就备好的红药水:
“你抱老大在楼下,我抱老二去楼上。”
阿华:“我去楼上吧,阿明大个了,很重的。”
阿之斜眼:“……你又吃醋我会抱他很久?”
阿华无辜抿了抿唇:“我怕你辛苦。”
阿之:“……嘁。”
谁信谁就是大傻仔,你个大醋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