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城门守卒转瞬授首,颜良急命开城,发信号召外军。十数兵卒趋至门前启门,一斥候取三枚信号弹,燃火射向夜空。红焰冲霄,城门启关之声震耳,城上守卒察觉异状,纷纷循马道下城。
城上守卒本仅二三十人,多有怠惰打盹者。闻启门声又见红焰升空,虽不识其物,亦知事非寻常,皆持械下冲。颜良见状,率十数人迎击,余众据门洞以待典韦大军。
城上兵卒哪里是颜良敌手?甫一交锋,便被斩翻数人。亲兵斥候皆矫健善战,不多时,颜良竟率部反登城头。彼时典韦已引大军至城门,怒喝一声率先入城,却见尸横遍地,无一生敌,顿觉无趣。见颜良下城,便令左右牵马与之:“子春,速取余门,县衙会合!”言毕催马引兵向东门而去。
行未远,忽遇一彪人马,约百人,为首者似乃县尉,厉声喝问:“尔等何处反贼,敢陷城池?待本县尉……”话未毕,典韦已不耐烦,纵马一斧将其劈为两段,挥军掩杀。县城守卒本羸弱,县尉殒命更无斗志,转瞬溃逃,纷纷乞降。
汉宁守军寡少,千余精锐入城后势不可挡,天未明诸门皆破。颜良、典韦收押降卒,直入县衙。汉宁县长段伟早已惶惶不安,见二将威风凛凛,忙上前施礼:“下官段伟,恭迎将军。不知大军何来?汉宁小县,恐难容将军歇马。”
颜良问:“县中存粮几何?”
段伟误认为山贼,躬身道:“本县户不足五千,口不过三万,存粮仅三千石。若大王嫌少,下官即刻征调乡粮。不知大王需粮几许?”
典韦怒喝:“哪个是大王?我等乃豫章兵马,汉宁今归豫章,不日桂阳全境亦属我主!”
段伟心惊,强辩道:“原来是李太守麾下。然贵军犯桂阳,可有朝廷旨意?”
颜良冷笑:“朝廷?董卓新诛,李傕、郭汜乱京,你欲讨奸贼之旨耶?”
段伟恐被诬为叛党,忙道:“不敢,下官不敢。”
颜良曰:“自今日起,汉宁属豫章。十余日后大军齐集,便取郴县。粮草之事全赖县长,若误军机,军法从事!”
段伟本为文吏,只吓得唯唯诺诺。颜良、典韦遂在汉宁整军,等候后续兵马。
另一边,郭靖自泉陵南下,过冷道入桂阳,先取南平,再克临武,转而北趋郴县。两路大军入桂阳,太守张辽急得团团转。此人与名将张辽同名,字叔高,江夏人,后仕魏为兖州刺史,然其名远不及文远,仅《搜神记》略有记载。
张辽探知来兵皆属豫章,零陵已降,桂阳两面受敌,汉宁、南平、临武三城已失。汉宁距郴县仅七八十里,临武至郴县亦不过二百里,敌军旦夕可至。而桂阳可战之兵不足两千,断难抵挡。思忖再三,张辽决意归降,却不愿屈事,遂挂印中堂,携家小往颍川鄢陵隐居;遣长史、郡丞率属吏出城纳降。
颜良兵不血刃得桂阳治所,喜不自胜;典韦却因未逢恶战而懊丧,急欲攻武陵以竟全功。颜良暂代桂阳太守,以印信传檄诸县,令改旗易帜。不日郭靖大军至郴县,三将合谋:大军北进,借道长沙酃县入零陵,再西取武陵;同时遣人赴南昌报捷,一并禀明欲取武陵。
方欲起兵,沙摩柯麾下蛮兵送急信至。郭靖拆阅大惊,速告颜良、典韦:沙摩柯与邢道荣按计入武陵,袭辰阳、沅陵,败守军后沿沅水北进,逼沅南、临沅。行至壶头山,屡遭小股敌兵袭扰,敌兵击即退,退复袭。二将怒而追击,竟中埋伏,山坡箭矢如雨,滚木礌石齐下。
零陵兵折损大半,余不足八百;蛮兵亦亡近两千,剩千五百人。邢道荣身中数箭,幸甲胄护体得免;沙摩柯赖蛮兵善山地战,又得郭靖所赠军犬相助,方杀出重围,退往武陵山休整。三将见状,急修书与沙摩柯信同送南昌。随后大军北进,行军愈发谨慎。
李虺在南昌候月余,仅得颜良、典韦零星消息,郭靖、沙摩柯因走南岭一度失联。刚闻取两郡之捷,便接沙摩柯惨败之讯,遂召戏志才、郭嘉、李严、阚泽议事:“沙摩柯中诱敌之计,武陵竟有此高人,不知何人?”
李严曾任长沙郡丞,抢先道:“武陵太守曹寅,素与前荆州刺史王睿有隙,曾伪造檄文令孙坚杀睿。此人善阴谋,却无将才,何以设此妙计?”
戏志才摇头:“此非曹寅所能为,必是其麾下有高人献策。”
郭嘉却笑曰:“志才此言差矣。曹寅无治政用兵之能,此计必是他人所谋。主公取荆南三郡,意在合围长沙。今孙坚父子战死岘山,长沙无主,袁术败于刘岱后欲南攻九江,孙坚旧部本可投袁术,赖恒阶以玉玺换回,方暂留长沙。”
李虺问:“奉孝意指何人?”
郭嘉答曰:“孙坚旧部吴景受袁术表为丹阳太守,将携孙家小及旧部东去。然主公取三郡,已断其南路。孙策好友周瑜在长沙,此子多为孙坚献策,韬略过人。其败沙摩柯,实是欲激主公大军攻武陵,趁虚携孙氏家小从江夏偷渡庐江,脱身而去,此乃声西击东之计。”
李虺惊曰:“周瑜竟有此谋!奉孝有何对策?”
戏志才提醒:“主公忘确山白骑?”
李虺恍然:“确山近平春,周瑜若走平春投汝南,白骑与何曼部可截之。”
戏志才却道:“白骑战马已老,今交刘辟、龚都务农;倒是仲严处程普、韩当,自辽东购马,尚可一战。”
郭嘉闻李虺竟于确山有伏兵,大惊赞曰:“确山兵马可北取颍川、东进汝南、南下庐江、西夺南阳,主公远略,嘉自叹不如!”
李虺逊谢,催其续言。郭嘉对戏志才一笑:“志才莫怪嘉僭越。”
戏志才道:“但说无妨。”
郭嘉遂道:“其一,令颜良三将径取武陵临沅,周瑜与孙氏余部必已顺湘水北逃,临湘是空城,可令萍乡文丑、吴献直取长沙;其二,速任长沙太守,总领荆南四郡;其三,主公引兵至平春设伏,若周瑜走平春投汝南,便截而杀之;其四,遣水军至庐江寻阳至皖县间埋伏,周瑜必分兵:一路以旧部引我军注意,另一路携孙家小走平春——此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李虺闻言,目视李严:“正方曾任长沙郡丞,此职非你莫属。明日便经宜春、萍乡与颜良汇合,取临湘后即任太守。”
李严激动叩首:“严定不负主公,两载内必令长沙如豫章!”
李虺扶起:“五年足矣,不必仓促。”
郭嘉续道:“长沙既得,武陵自破。曹寅若不降,必弃城而走,沙摩柯亦可北进与颜良汇合,共取临沅。荆南四郡便尽归主公。”众人皆服。
计议既定,李虺令关羽、周仓、周泰、蒋钦率水军自彭蠡泽入庐江,于皖县西南候孙氏旧部;自与陈到领近卫营往平春,令马忠先往确山送信。一场截击周瑜的谋划,就此展开。
马忠初返南昌未久。先是得吕布暗助,于长安城外迎蔡邕父女,遂日夜兼程南归。途经确山,张晟引其入人烟稀少之大别山区。
自去年秋,李虺于确山手刃曹操,即命张晟于大别山中开筑南北通道,留备伏击孙氏之炸药以助其役。时虽未久,大道未成,然贯通南北之路径已探明,唯路狭难容大军,小股人马穿行则无碍。
马忠遂循此路,自汝南朗陵入山,直抵庐江皖县以西。山路崎岖,多未扩建,仅入山处有一二百里半成之路,不及全程四分之一。幸其所率仅十数人及一马车,皆近卫营精锐,历二十余日便穿出丛岭,抵达南昌。
李虺与郭嘉亲出城外相迎,然荆南战事方殷,豫章兵马调度、新兵编练诸事繁杂。李虺仅与蔡邕一晤,便令戏志才、郭嘉安置其父女,自往视察自确山带回之六千余众。
此部乃颜良、文丑与张晟、魏延、周泰自弘农所招,归豫章后,李虺尽付周泰,令其与蒋钦、董袭编练为水军陆战队。诸兵虽为北人,水性逊于南人,然皆自白波军、西凉军中精选,本具战力,编练此部,意在速成兵锋,为沿豫章南水路渗透交州做备。六千余人暂编两团,由周泰、蒋钦分管,在董袭陆战一团协佐下操练。
因时日尚短,且关羽、周仓、周泰、蒋钦皆领兵外出,此次截击孙氏旧部未召董袭,令其三团留彭蠡泽续练,兼守柴桑防务。
李虺近卫营仅数百人,以护送蔡邕之兵为向导,循马忠所留标记穿行大别山。为赶在周瑜之前抵达,李虺严令加速,限十五日内至平春。
萍乡正对长沙醴陵,两城相距仅七八十里。文丑奉命自宜春移防萍乡,未及两月,便闻郭靖、颜良取零陵、桂阳之讯。见诸将屡立战功,文丑早已按捺不住。
正当其焦躁之际,李严抵萍乡,传李虺将令。文丑接命,即刻与吴献点兵六千,浩荡西击醴陵。消息先至醴陵,县令知难敌,早率属吏出城归降。
李严久仕长沙,与各县官吏相熟,当即安抚民心,传檄诸县宣告接任长沙太守。文丑至醴陵未逢一战,意犹未尽,即刻传令北进临湘,欲寻机一战。
大军北行数日,斥候回报:临湘城头旌旗林立,防守严整。文丑闻之,精神大振。及兵临城下,文丑列阵讨战,城头一将探身观望,二人四目相对,文丑认出乃是孙贲,孙贲亦识文丑悍勇,自知不敌,更兼麾下兵少,不敢轻出。
按周瑜之计,孙贲率四千兵守临湘,为周瑜、孙静、吴景等人撤离长沙拖延时日。若无人来攻,三日后便可弃城而去。孰料距脱身仅三日,文丑大军已至。孙贲知难敌,闭城坚守,拒不回应文丑叫阵,唯严令加强城防。
文丑见孙贲闭门不出,便欲下令攻城。李严急上前阻拦:“文将军稍候,大军远来疲敝,不如歇兵一日,明日再议。”文丑道:“兵贵神速,既已兵临城下,当一鼓作气破城!”李严附耳道:“将军,主公另有密计,今夜严再与将军细说。”文丑闻有主公指示,乃止,传令大军扎营。
次日,孙贲登城,见城南、城东皆有营盘,而昨日急欲攻城的文丑竟毫无动静。孙贲暗忖:再捱两日便可脱身,文丑不攻,正合我意。遂令部属加紧防备,自沿城巡查。
接连三日,城外大营寂然无声,孙贲终挨过险期。第三夜,孙贲率千兵潜出北门,拟按计退往罗县,再自罗县登船,经洞庭湖北渡长江,入云梦泽。
行约二十里,部众皆灭烛而行,悄无声息。眼见临湘城渐远,孙贲方松口气,忽闻大路两侧火把骤起,两支兵马呐喊杀出。孙贲大惊,原来脱身之计早被窥破,竟已中伏。
孙贲麾下本非精锐,多是长沙兵中挑剩的老弱与新募之卒,真正主力早于五日前被周瑜、黄盖等人带走。此际遇伏,顿时阵脚大乱。
孙坚父子战殒,周瑜等本欲投袁术。恰逢恒阶以假玉玺换回孙坚父子尸身及粮草战船,孙氏余部近万兵马方得保全,退回长沙。
然归长沙后,坚父子尸身却难归吴郡故里:走水路,江夏黄祖水军虎视眈眈——两家已成死敌,祖必不容孙氏;走陆路,需绕幕阜、罗霄二山,借道豫章,且不论李虺是否怀异心,单是两月行程,尸身早腐。孙静、吴景乃请吴夫人之意,将坚父子葬于长沙城北黑麋峰西南麓。
按制,孙坚既卒,朝廷当另委长沙太守。然彼时白波军陷弘农,董卓倾力往攻,战事胶着,无暇顾及荆南远郡;及弘农战事稍歇,长安又生变——吕布、王允诛董卓,李傕、郭汜复叛,朝廷大乱,更无人记挂长沙太守之缺。
荆州牧刘表虽有任命之权,然孙氏旧部万余兵马盘踞长沙,即便遣官赴任,能否生还亦未可知。表遂置之不理,待日后再作计较。
正因长沙太守虚悬,周瑜与孙静、吴景等决意留镇,招兵买马以扩实力。待兵精粮足,先取荆南四郡为根基,再图北进;待势力已成,便兴兵伐江夏,为孙坚父子报仇雪恨。
正是:
豫章兵锋卷荆南,将略谋深镇一方。
夜破汉宁锋刃利,智降桂阳德声扬。
奉孝神谋窥敌计,文丑勇略守临湘。
待平云梦鲸鲵尽,楚地风云入帝乡。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