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温和，但带着疏离。
“谢世子。”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正院。
卢夫人见到儿子，脸上笑容深了些：“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刑部没什么事，就早点回来了。”宋璟辞在母亲下首坐下，目光微微扫过厅内众人，最后隐晦的落在林芷箬身上。
江宛如坐在一旁，笑道：“世子今日难得有空，不如留下用午膳？我让小厨房准备你爱吃的菜。”
“不了，下午还要去衙门。”宋璟辞站起身，“我就是回来看看母亲，这就走了。”
他来得突然，走得也快。
林芷箬全程安静地站在一旁，只在宋璟辞离开时，又行了一礼。
等人走了，江宛如才松了口气似的，对卢夫人说：“世子真是越来越忙了，有时候好几日都见不着一面。”
“男人忙于公务是好事。”卢夫人淡淡道，“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
“媳妇明白。”
林芷箬垂下眼帘。
看来这对夫妻的关系，比她想的还要疏淡。
这倒是好事。
接下来的日子，林芷箬开始有意识地“偶遇”宋璟辞。
不是那种刻意制造的相遇，而是算准他回府的时辰，在花园或者回廊“恰巧”路过。
第一次是在花园的荷花池边。
那天是个晴天。
林芷箬午睡起来，见阳光正好，便对樱桃说：“我想去花园走走。”
樱桃连忙取来披风：“小姐多穿点，风大。”
主仆二人出了静宁院，往侯府西侧的小花园去。
花园不大，但打理得精致。
假山流水，亭台回廊，此时秋海棠开得正好，一簇簇粉白相间。
林芷箬在池边停下，看水里的锦鲤。
“小姐，您看那条红的，真漂亮。”樱桃指着水里。
林芷箬浅笑，随手从旁边拿起一点鱼食，轻轻撒下去。
鱼儿争相来抢。
她今日穿了身浅杏色衣裙，外罩月白披风。
头发简单梳了个垂鬟，簪了朵小小的淡青色的绒花。
站在秋日阳光下，整个人柔和得像幅画。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林芷箬似无所觉，继续喂鱼。
“表妹也在？”
是宋璟辞的声音。
林芷箬“吓”了一跳，手里的鱼食差点掉下去。
她慌忙转身，看见宋璟辞从回廊那头走来，身边跟着个小厮。
“表、表哥。”她低下头，耳朵微红，“我不知道表哥在此……”
“无妨。”宋璟辞走到池边，“我路过而已。”
他今日穿了身墨青色常服，衬得身形越发挺拔。
眉眼还是那般清冷，但看林芷箬的眼神比上次温和了些。
“表妹住得可习惯？”他问。
“习惯的。”林芷箬小声回答，“姑母待我很好，府里上下也都很照顾。”
她说话时微微抬眼，目光怯生生地从宋璟辞脸上掠过，又迅速垂下。
像受惊的蝶。
宋璟辞看着她，忽然问：“听林侧夫人说，表妹擅长书画？”
林芷箬脸更红了：“只是略通皮毛，不敢说擅长。”
“我书房里有些前朝字帖，”宋璟辞淡淡道，“表妹若感兴趣，可以借去看看。”
林芷箬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犹豫：“这……会不会太打扰表哥？”
“不会。”宋璟辞转头对小厮说，“墨砚，去取那本《兰亭集序》的拓本给表小姐送去。”
“是。”
林芷箬连忙行礼：“谢表哥。”
她弯腰时，耳后的发丝滑落，露出那枚小小的莲花印记。
宋璟辞目光一顿。
“表妹耳后……”他问，“是胎记？”
林芷箬抬手摸了摸，不好意思地笑了：“嗯，从小就有，母亲说像朵莲花，还说我有佛缘呢。”
她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纯真又娇憨。
宋璟辞眸光微动，却没再说什么。
又站了片刻，他便告辞：“我还有事，表妹自便。”
“表哥慢走。”林芷箬福身。
等宋璟辞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她才直起身。
脸上的羞涩怯意褪去，只剩下平静。
樱桃小声道：“小姐，世子爷对您真好。”
林芷箬笑了笑，没说话。
好？
这才刚开始。
回到馨玉阁，墨砚已经把字帖送来了。
她翻开字帖，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拓本精美，墨色清晰，确实是好东西。
但她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
刚才在花园，宋璟辞看她的眼神……
有审视，有好奇，还有一丝被隐藏得很好的惊艳。
这就够了。
男人对女人的兴趣，往往从“好奇”开始。
第二次相遇是在藏书阁。
林芷箬去借书，碰见宋璟辞也在找书。
“表妹喜欢看杂书？”宋璟辞有些意外。
“闲来无事，看看书打发时间。”林芷箬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水经注》，“这本可以借吗？”
“当然。”宋璟辞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书，“表妹对地理志感兴趣？”
“随便看看。”林芷箬笑笑，“听说世子精通兵法，想必对山川地理也有研究？”
宋璟辞来了兴趣：“略知一二，表妹若是有兴趣，可以看看这本《舆地纪胜》，比《水经注》更详细。”
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递给她。
林芷箬接过，道了谢。
第三次，是在回廊避雨。
秋雨来得突然，林芷箬从林攸宁院里出来，走到半路就下起了雨。
她躲在廊下，正想着等雨小些再走，就看见宋璟辞撑着伞从远处走来。
“表妹没带伞？”宋璟辞走到廊下，收起伞。
“出来时还没下雨。”林芷箬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雨来得这么急。”
宋璟辞看了看天色：“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送表妹回去吧。”
“怎敢劳烦世子......”
“无妨，顺路。”
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雨中。
伞不大，宋璟辞尽量把伞往她这边倾斜，自己的半边肩膀都淋湿了。
林芷箬注意到了，往他那边靠了靠：“世子，伞歪了。”
宋璟辞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肩膀湿了，不在意地笑笑：“没事。”
送到院门口，林芷箬郑重道谢：“多谢世子。”
“举手之劳。”宋璟辞看着她，“表妹以后出门，记得让丫鬟带伞。”
“记住了。”
三次相遇，三次简短的交谈。
林芷箬把握得很好，既不显得刻意，又让宋璟辞记住了她。
至少，现在宋璟辞见到她，会主动打招呼了。
而这一切，都被江宛如看在眼里。
这天请安时，江宛如状似无意地说：“听说表妹最近常去藏书阁？”
林芷箬点头：“是，找些书看。”
“表妹真是好学。”江宛如笑道，“不过藏书阁那边偏僻，表妹一个人去，还是让丫鬟陪着好些，免得磕着碰着。”
这话听着像是关心，但林芷箬听出了警告的意味。
“多谢表嫂提醒，我记住了。”
卢夫人看了江宛如一眼，没说什么。
等从正院出来，江宛如叫住了林芷箬。
“表妹留步。”
林芷箬停下脚步：“表嫂有什么事？”
江宛如走到她面前，脸上挂着笑，眼神却冷：“表妹来府里也有段日子了，有些规矩可能不太清楚，侯府重规矩，姑娘家要谨言慎行，尤其是与外男相处，更要注意分寸。”
“表嫂指的是？”林芷箬故作不解。
“我是说，表妹如今正是议亲的年纪，言行举止更该谨慎。”江宛如盯着她的眼睛，“免得惹来闲话，坏了名声。”
林芷箬微微一笑：“表嫂说的是。不过芷箬自认行事端正，从未有过逾矩之举，表嫂若是听到什么闲话，不妨直说，芷箬也好解释清楚。”
江宛如被她堵得说不出话。
她能说什么？
说林芷箬勾引宋璟辞？
证据呢？
那几次相遇，说起来都是巧合，林芷箬的言行也无可挑剔。
“我只是提醒表妹一句。”江宛如勉强笑道，“表妹明白就好。”
“多谢表嫂关心。”林芷箬屈膝行礼，“若是没别的事，芷箬先告退了。”
看着林芷箬离开的背影，江宛如脸色沉了下来。
这个小丫头，比她想的难对付。
不行，得想个办法，早点把她打发出去。
江宛如心里盘算着，忽然想起母亲前几日说的话。
城南李员外正在续弦......
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家底厚实，而且李员外前头那位夫人留下的孩子都长大了，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
最重要的是，李员外与安远侯府有些交情，这事若是成了，还能卖个人情。
江宛如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她得找个机会，在卢夫人和宋璟辞面前提一提这事。
只要他们点头，林攸宁再不愿意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