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刮在脸上,不是刀割,是像无数根冰针往肉里扎——比这更冷的是涌来的杀意,浓得像化不开的墨,缠在每个人的脖子上,连呼吸都带着冻住的刺痛。
三十多个影侍,黑色劲装在雪地里几乎看不见,只露出的白色面具像漂浮的鬼火,从矿洞内外同时围过来。他们没喊没叫,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却把所有退路堵得严严实实,连风都绕着他们走。
“结圆阵!护好桑婆婆!”墨渊的声音在风雪里炸响,带着一丝急促的喘息。他双手往胸前一合,又猛地往外一扬,最后几面巴掌大的阵旗“嗖嗖”射向地面,青、黄、金三色灵光瞬间从旗面涌出来,缠成一道环形屏障,像薄冰裹着流光,堪堪挡住第一波刺来的幽蓝短刃。
“铛铛铛——!”
短刃撞在屏障上,脆响连成一片,像冰雹砸在铁桶上。赤焰吼着站到最外面,门板似的巨剑在他手里轻得像木棍,“呼呼”地舞成圆,所有冲过来的影侍都被他用剑背砸开。他的气血在风雪里蒸出淡红色的雾,像围着他烧的小火炉,每一次挥剑都带起“嗡”的音爆,两个冲得太急的影侍被剑风扫中,“咔嚓”一声,胳膊以诡异的角度弯折,倒飞出去。
可影侍太多了,像杀不完的蚂蚁。他们不跟赤焰硬拼,借着雪影一晃就没了踪影,再出现时已到了屏障侧面,短刃直刺墨渊的后腰。更烦人的是那无形的精神侵蚀,像冰虫子往脑子里钻,苏婉清的眉头早就皱成了疙瘩。
“铮——!”
苏婉清盘膝坐下,古琴横在膝上,指尖在琴弦上弹得发白。这次的琴音不再是干扰,是淬了火的钢针,“叮叮当当”地扎进耳朵里。淡金色的音刃从琴弦上跳出来,像被风吹斜的箭,嗖嗖地追着那些隐身的影侍——影侍刚要借着雪影跳跃,就被音刃扎得显出身形,面具下传出压抑的闷哼。同时,一层淡金色的音波罩住了五人的识海,那些冰虫子似的精神侵蚀,终于慢了下来。
钱多多躲在赤焰身后,胖身子缩成个球,从赤焰胳膊底下往外扔“算盘珠子”。有的珠子落地就炸,流出黏糊糊的黑胶,影侍踩上去,脚腕被粘住,动作慢了半拍;有的珠子炸开时亮得像撒了把碎星,影侍们下意识捂眼,错过了合击的机会;还有的珠子“嗡”地发出灵力波动,像有个高手藏在后面,吓得几个影侍不敢上前。他扔得太急,胖手都在抖,怀里的珠子“哗啦”掉了两颗,他又慌忙捡起来,脸憋得通红:“别挤!珠子快没了!”
云逸扶着桑婆婆,站在圆阵中心。他的动作看着笨手笨脚,脚腕“崴了”似的一拐,踢起的土块带着冰碴,正好撞飞刺向桑婆婆脚踝的短刃;又“没站稳”往后一靠,后背撞在一个想偷袭苏婉清的影侍胸口,那影侍“呃”了一声,被撞得退了两步,正好撞进赤焰的剑风里。他手里捏着三个颜色各异的小药瓶,指尖摩挲着瓶身,眼神却没离开那个红纹面具首领——那人站在圈外,像看一群困在雪地里的猎物,眼皮都没抬一下。
战斗打得越来越难。环形屏障的灵光越来越淡,像快融化的冰,墨渊的脸白得像纸,嘴角挂着血丝,维持阵法快把他的灵力抽干了。赤焰的胳膊上添了道深口子,鲜血渗出来,在雪地里拖出红印子,可他的吼声更响了,巨剑挥得更猛,像头被逼到绝路的熊。苏婉清的琴音开始发颤,音刃没那么锋利了,她的额头渗着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一碰到冷空气就结成了小冰粒。
“撑不住了!”墨渊咬着牙,声音发哑,“阵法最多……三十息!”
桑婆婆的枯手突然攥紧云逸的胳膊,指节发白,像捏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空洞的眼睛“望”着圈外的红纹首领,脸上的皱纹拧成一团,突然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是个指甲盖大的骨哨,不知道用什么鸟的骨头雕的,上面刻着细碎的星纹。她把骨哨凑到唇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吹了下去。
没有声音。
可下一秒,所有人都觉得神魂一震——像有根无形的针,扎进了脑子里!
周围的风雪突然疯了,拧成一个个小螺旋,雪片像小刀子似的乱扎,连地上的冻雪都被卷得跳起半尺高,砸在人身上生疼。更怪的是,所有影侍都顿了一下,动作僵在原地,白色面具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像突然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是干扰‘影’的秘术!快!”桑婆婆的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吹这声哨子,把她的力气都抽干了,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
墨渊眼睛一亮,像抓住了救命的机会:“赤焰!巽位!破!”
赤焰吼了一声,气血在身体里烧得更旺,淡红色的雾裹着他,整个人像颗烧红的炮弹,朝着墨渊指的方向冲过去——那里有三个影侍还没从茫然中醒过来,站得有些散。
“给老子开!”
他的拳头砸出去,空气被挤得“嗡”响,一道白色的气浪从拳头上炸开!
“轰!”
三个影侍像被巨石砸中的布娃娃,护身的灵光“咔嚓”碎了,胸骨陷下去一块,嘴里喷着带血的碎肉,飞出去老远,落在雪地里没了动静。
与此同时,苏婉清的琴音突然拔高,像一道金闪闪的长枪,直刺红纹首领!那首领终于动了,没躲,只是抬起黑手套的手,掌心前突然出现个小小的黑洞,把淡金色的琴音吞了进去,连点涟漪都没有。
可他抬手的瞬间,对影侍的掌控松了一下。
“走!”墨渊猛地喷出一口精血,洒在阵盘上。环形屏障突然亮得刺眼,然后“砰”地炸开——不是被打破的,是他主动引爆的!灵力乱流像决堤的洪水,往四周冲去,影侍们被掀得东倒西歪,有的撞在矿洞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烟尘和雪雾混在一起,挡住了视线。
“那边!斜坡!”钱多多早就瞅好了退路,胖手指着矿洞侧面,那里有个被雪盖着的斜坡,往下是黑漆漆的荒原,“我刚才就看见了!快!”
五人扶着桑婆婆,踩着雪往斜坡冲。赤焰断后,巨剑劈出一道剑气,逼退追上来的影侍,然后跟着跳了下去。雪坡很陡,几个人连滚带爬,很快就消失在下面的黑暗里。
红纹首领挥了挥手,烟尘散了。他看着空无一人的矿洞口,地上躺着几具影侍的尸体,雪正往尸体上盖,很快就会埋住血迹。他走到斜坡边,往下看——下面是“寂灭冰原”,风雪大得像要把天地吞了。
“首领,追吗?”一个影侍走过来,声音低沉。
红纹首领没回头,雪花落在他的黑手套上,没化,反而冻成了小冰晶,粘在上面像颗死了的星子。“不用追。”他的声音比风雪还冷,“‘星钥’的共鸣已经引着他们了,他们迟早要去星陨之墟。”
他抬手,掌心对着荒原深处,像在感受什么:“传令,启动冰原上的暗桩,盯着所有出口。另外,把‘星钥再现’的消息,报上去。”
“是!”影侍们齐声应道,身影一晃,就融进了雪影里,没了踪迹。
红纹首领独自站在风雪里,像个黑色的墓碑。过了一会儿,他转身离开,脚步声轻得像雪落在地上。
矿洞外,只剩下打斗的痕迹:断了的短刃、凝固的血迹、没炸开的珠子,还有被剑气劈碎的冰块。风雪刮得越来越猛,很快就把这些痕迹盖了过去,仿佛刚才那场血战,从来没发生过。
而斜坡下面的寂灭冰原里,云逸五人正扶着桑婆婆,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雪没过了脚踝,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劲,寒风像要把他们的骨头吹裂。桑婆婆靠在云逸身上,气息微弱;赤焰的伤口冻得发疼,却还在把苏婉清往自己身边护;钱多多的胖脸冻得发紫,却还在数着剩下的珠子;墨渊一边走,一边往嘴里塞着补充灵力的丹药,脸色依旧苍白。
云逸摸了摸怀里的青铜碎片,碎片比之前烫了点,像揣着颗小小的、发烫的星子。他抬头看向前方——黑暗深得看不见头,风雪里似乎藏着更多的“影”,还有更危险的东西。
他们的北荒之行,从这一刻起,才真正踩进了死亡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