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推开那扇门,眼前的景象宛如一片被时间遗忘的荒原。无边的空间里,杂物堆积如山。
杂物堆之间留出一条狭窄的小径,蜿蜒通向深处。
斯内普举起魔杖,杖尖亮起微光,他屏息踏入小径。鞋底踏过布满灰尘的石地,发出轻微的声响。
正当他准备施展探查咒时,目光忽然被一抹熟悉的东西攫住。
那是一只锡盒。
静静地放在一尊石像脚下,与周围积满灰尘的杂物相比,它表面几乎干净如新,显然是才被放进来不久。
斯内普只需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唐瑞琪的盒子,她曾经常用它来装亲手做的点心。
一瞬间,空气仿佛被抽空,他的胸口骤然收紧。
她来过这儿?为什么会把盒子留在这里?
斯内普伸出手,指尖停在锡盒的扣环上,明明只是一件寻常物品,他却像在掀开某种禁忌。
“咔哒”一声轻响,盖子被揭开。
他愣住了。
一只破了洞的旧手套;
一支墨迹干涸的羽毛笔;
揉皱了又被展开的草稿纸;
空掉的药瓶,瓶壁还残留着曾经的药渍;
……
每一件旁人眼里的废物旁边,都贴着整齐的牛皮纸小条,上面用娟秀工整的字迹写着日期与地点,末尾全是相同的字母组合:S.S.
斯内普的指尖微微颤抖,胸口像被什么锋锐的东西无声刺穿,心头的冰冷和灼热混杂在一起。
这是一种比任何黑魔法都更危险的东西。
他猛然闭上眼,指关节因压抑而泛白。他不敢再看下去。
他从未想过,唐瑞琪竟会如此执着而深切地把自己放在心上。她把这一切留在霍格沃茨的时候,又是怀着怎样绝望的心情。
斯内普抱着锡盒回到魔药办公室,他收拾了几件东西就匆匆赶去马尔福庄园。
十一月的夜风扑面而来,冷得像刀割,可他的胸口却似火在烧,灼得呼吸发紧。
他裹着长袍化作黑雾疾驰,风声在耳边呼啸,仿佛要把他撕碎。可比风更汹涌的,是胸腔里那股乱流,混乱、炽热,几乎要将他逼疯。
此时此刻,他只想见到她——唐瑞琪。
我的女孩啊……我的小拉文克劳……
哪怕下一瞬就要被押上威森加摩的审判席,哪怕梅林永不赦免,他也要再一次看见她。
在这炽烈到近乎癫狂的执念裹挟下,他一步步走向那个危险的决定。
……
已是午夜,巡逻的食死徒见到斯内普,皆是面露惊讶,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并不敢多问,领着他去了西翼那间专属客房。
门被敲开时,克蕾西达显然已经睡下。她揉着眼睛,长长的粉色睡裙垂至脚踝,神情怔怔的,发丝散乱,带着尚未完全清醒的恍惚。
“斯内普教授?”她低声问,声音里满是惊讶与不安。
斯内普什么都没说,他径直走进屋中,绕过她,在客厅壁炉前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他带了复方汤剂,加了瑞琪那件破损的衣服上提取的一点儿血渍,一件拉文克劳的校袍,还有一本瑞琪在魔药办公室常看的书。
“把魔药喝了,去换衣服。”斯内普命令克蕾西达。
克蕾西达低下头,不敢看他。她不是不怕他——哪怕毕业了,这个人仍然像一堵沉重的石墙压在她呼吸上。
他是食死徒,是被黑魔王器重的食死徒,而自己是仰仗他生存的浮萍。这些身份就像是铁箍,把她锁进这个陌生又荒谬的剧本里。
她双手接过魔药,指节有些发白,像握住一瓶火焰酒——灼烧的不只是喉咙,还有她仅存的尊严。
克蕾西达喝下那瓶魔药时没有闭眼,只是努力咽下去,不让药液从唇边溢出。然后,她抱着那件校袍,脚步轻到像踩在刀尖上,走进了更衣室。
门关上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壁炉前的男人——那张脸苍白、空洞,像一座废弃的雕像,不属于她,也不属于这个夜晚。
她不敢细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希望拉文克劳的校袍和复方汤剂,能让她暂时忘了自己是谁。
其实,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让他不满意。
复方汤剂很快生效,她看到镜中那张脸时,怔住了。
居然是唐瑞琪!那个拉文克劳女孩,原来她真的和斯莱特林院长关系斐然。
克蕾西达的惊讶仅仅维持了一瞬,下一秒,她顺从地走出更衣室。
斯内普坐在高背椅上,右手摩挲着那只刻着蛇形图腾的扶手。外袍搭在一旁,他穿着内衬与马甲,肩膀低垂,左手扶着额头。
女孩已经换好衣服走到斯内普面前,那蓝银相间的袍子、和瑞琪一模一样的外形,几乎让人以为时光倒流。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仿佛试图从那张脸里看出些什么。
他突然开口,声音罕见的温柔。
“叫我的名字。”
女孩愣了一下。
他漆黑的眼瞳里映着火光,却没有温度:“叫我,西弗勒斯。”
她轻声说:“……西弗勒斯。”
“再说一遍。”
“西弗勒斯。”
他喉咙动了动,眼神飘忽。
“坐下吧。”斯内普指了指壁炉边的长椅,“读书。”
“……读什么?”
他将带来的书丢过去,上面还有瑞琪做过的标记和批注。
“从第七页开始。”
女孩翻开书本,开口念出第一行。他闭上眼,头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
她的声音和瑞琪一模一样,音调有七八分相似,但当她开始朗读时,斯内普只听了几句就睁开眼睛。
他几乎能立刻指出她和真正的唐瑞琪之间的差异:
她读得太顺了。没有停顿,没有追问,没有“这个原理是什么”的狐疑;
她不像瑞琪那样,几乎念一句停一句,还要在页边批注。
眼前的女孩不反抗也不追问;而唐瑞琪,那么温和,却并不顺从。
斯内普冷眼看着她低头读书,终于缓缓开口:“她根本不会这样读书给我听,她会问我为什么。”
克蕾西达抬起头,用瑞琪的面容,露出疑惑的表情。
斯内普猛地起身“够了。”
女孩慌忙收起书本,低下头,怕自己惹怒了他。
斯内普递给她一瓶暗红色魔药:“喝掉,是提前解除剂。”
转瞬,唐瑞琪的面容褪去,克蕾西达·罗尔重新站在他面前。
斯内普望着她苍白的脸,喉头一动,像是被哽住了。他低声开口,语气诚恳:“……对不起,罗尔小姐。”
举起魔杖对着克蕾西达,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硬:“一忘皆空。”
斯内普没有再看她一眼,带着他带来的东西转身离开,脚步快得像是逃命。
仿佛身后不是个女孩,而是一具他亲手制造、却无法面对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