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诺诺的身体软软地瘫在冰冷的地面上,呼吸微弱却平稳了许多,胸口的血洞边缘,肉芽在雪棠持续渡入的生命力量下艰难地蠕动着。那根连接着她脚踝的漆黑锁链,在雪棠以魂隙寂灭之力进行规则压制后,彻底沉寂下去,幽蓝光芒尽敛,如同一条冰冷的死蛇。但雪棠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寂夜的标记如同跗骨之蛆,这根锁链就是连接深渊的锚点,随时可能再次被激活。
堂屋内一片狼藉,断壁残垣,焦糊与血腥味混合着尘埃的气息,浓郁得令人窒息。窗外,夜色浓稠如墨,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剩下死寂的黑暗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更添几分凄凉。
筱筱依旧紧紧抓着玲诺诺冰凉的手腕,小脸上泪痕未干,褐色的眼眸却不再只有恐惧,而是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她感灵境界的灵魂力量微弱,却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小心翼翼地探入玲诺诺的意识深处,传递着无声的呼唤和挽留。
雪棠缓缓收回按在玲诺诺额头的手,脸色有些苍白。刚才那一下规则层面的对抗,消耗了她大量的精神和力量。她低头看着昏迷中眉头紧锁的玲诺诺,那句“你是我家的玲诺诺”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霸道和…归属感。
“老婆…”筱筱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她抬起头,褐色的眼眸望向雪棠,“玲诺诺她…会好起来的,对吗?”
雪棠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窗边,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窗户,冰冷的夜风灌入,吹动了她银白的发丝。她淡蓝色的眼眸望向南方,那是武当山的方向。
“这里不能待了。”雪棠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寂夜随时可能再次降临,或者派出更可怕的东西。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离开?去哪?”筱筱下意识地问道,随即反应过来,“武当山?去找清微掌教他们?”
“嗯。”雪棠点头,“武当是当世道门魁首,清微掌教修为深不可测,或许有办法压制甚至拔除玲诺诺身上的寂夜标记。而且…”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我们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庇护所。”
她转身,目光落在玲诺诺身上,又扫过那根冰冷的锁链。“带上她,还有这根锁链。锁链是寂夜追踪的锚点,但也是研究他力量的关键,不能留在这里,也不能轻易毁掉。”
筱筱用力点头:“好!我们带玲诺诺走!”她看着玲诺诺苍白的脸,小拳头握紧,“坏蘑菇,你要坚持住!我们去找清微爷爷救你!”
雪棠不再犹豫。她走到玲诺诺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胸口的伤处,将她拦腰抱起。玲诺诺的身体很轻,很凉,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却又承载着沉甸甸的生命之重。雪棠的动作前所未有的轻柔,仿佛抱着易碎的珍宝。
“筱筱,去把我们的包袱拿来,只拿必需品。”雪棠吩咐道。
筱筱立刻应声,小跑着冲进里屋,很快抱着两个不大的包袱出来,里面是一些换洗衣物、干粮和雪棠随身携带的符箓、丹药等物。
雪棠看了一眼那根锁链,心念微动。御灵境界的力量化作无形的丝线,将那根冰冷的锁链从玲诺诺脚踝处小心地“解”下——并非物理断开,而是暂时切断了它与烙印的能量联系,并将其卷起,收入一个特制的、内刻隔绝符文的皮囊中,塞进包袱。
“走!”雪棠抱着玲诺诺,率先走出残破的堂屋大门。
筱筱紧随其后,小小的身影背着包袱,努力挺直腰板,眼神坚定。
夜色深沉,烟渚镇如同沉睡的巨兽,寂静无声。雪棠抱着玲诺诺,身形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速度极快却又异常平稳,尽量避免颠簸。筱筱咬紧牙关,拼尽全力跟在后面,感灵境界让她能勉强捕捉到雪棠移动的轨迹,不至于跟丢,但体力消耗极大,小脸很快变得通红,呼吸急促。
“老婆…我…我可以的!”筱筱喘着气,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太吃力。
雪棠没有回头,但脚步却不着痕迹地放慢了一丝。她淡蓝色的眼眸在夜色中如同寒星,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魂隙深处,那片吞噬了寂夜本源和双煞力量的锋芒之海,并未因战斗结束而平息,反而在寂静的逃亡路上,变得更加“活跃”。
一种极其隐晦的、带着贪婪和诱惑的低语,如同细微的虫鸣,开始在她魂识深处响起。
“力量…更多的力量…”
“吞噬…深渊…美味…”
“释放我…撕碎一切…无人可挡…”
这低语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源自她魂隙本身!是那片融合了过多深渊力量、变得愈发深邃和寂灭的锋芒之海,在向她传递着本能的渴望!它在诱惑她,诱惑她去吞噬更多,去释放那毁天灭地的锋芒!
雪棠眉头紧锁,强行运转剑意,如同冰冷的潮水冲刷着魂识,将那蛊惑的低语暂时压制下去。但她也清晰地感觉到,魂隙的“胃口”似乎变得更大了,对深渊力量的渴望也更加强烈。这就像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后果难料。
“雪棠…”怀中,玲诺诺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梦呓,眉头痛苦地蹙起,似乎在昏迷中也感受到了魂隙那不安分的躁动,或者…是寂夜烙印的隐痛?
雪棠低头看了她一眼,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眼中的冰寒更甚。她必须尽快赶到武当!不仅是为了玲诺诺,也是为了她自己!清微掌教见多识广,或许能看出她魂隙的异常。
夜色中,三人(一人昏迷)沉默地疾行。筱筱渐渐有些跟不上雪棠刻意放缓的速度,小脸煞白,脚步踉跄。
“老婆…我…”筱筱的声音带着哭腔和自责,她恨自己太弱,在这种时候还要拖后腿。
雪棠停下脚步,转过身。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怀中的玲诺诺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空出一只手,伸向筱筱。
筱筱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雪棠的意思,小脸瞬间涨红,有些扭捏:“老婆…我…我可以自己走的…”
“上来。”雪棠的声音不容置疑。她微微蹲下身。
筱筱看着雪棠宽阔的后背,又看了看她怀中昏迷的玲诺诺,咬了咬嘴唇,不再犹豫,小跑过去,轻轻趴在了雪棠的背上,双手环住她的脖子。雪棠一手稳稳地抱着玲诺诺,一手托住筱筱,再次起身。
雪棠的背温暖而坚实,带着熟悉的、让她安心的气息。筱筱将小脸埋在雪棠银白的发丝间,感受着那冰冷的发丝拂过脸颊,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玲诺诺的担忧,有对逃亡的恐惧,但更多的是对雪棠的依赖和…心疼。她知道,老婆承受着最大的压力。
“老婆…”筱筱的声音闷闷的,“我们会没事的,对吧?玲诺诺也会好起来的…”
“嗯。”雪棠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依旧简短,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沉稳。
她加快了脚步,身形在夜色中化作一道模糊的白影。背上背着筱筱,怀中抱着玲诺诺,两个对她而言都无比重要的人。前路凶险未知,寂夜的阴影如影随形,魂隙的低语在耳边蛊惑…但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赶到武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