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三百米,绝对零度般的寂静被数据流撕裂。
“重组速率……突破阈值!五十倍!还在攀升!”
年轻研究员的声音因极度压抑而变调。
“它……它在自我优化!”年轻的研究员指着全息屏幕,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复核三次了,主管。”研究员声音发颤,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误差低于万分之零点五。我们……我们好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全息成像区,那团来自“海獭号”残骸的淡金色液体,正以违背所有已知物理法则的方式,疯狂拆解、重构着周围的蛋白质结构。
屏幕上滚动的数字不是冷冰冰的结果,而是一曲狂暴的生命赞歌,或者说,挽歌。
没有欢呼,没有振奋。实验室里资深的成员们,脸上统一是一种混合着敬畏与恐惧的苍白。
他们都知道,这管微不足道的样本,以及它所代表的、被暂时命名为“原生催化剂”的存在,是一把能撬动整个文明基石的钥匙。
医药永生?生物兵器?界限模糊不清。
主管“基石”的目光扫过那疯狂跳动的数据——蛋白质重组速率已达常规模型的五十一倍。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眯起了眼。
他知道,消息锁不住了,至少,锁不住该知道的人。
“主管,实验的最后结果出来了,海獭号…叛逃的舰艇上遗留的样本试剂已经被他们证实,这些是实验报告。”
主管接过递过来的文件查阅起来,良久后,他重新抬起头问起南翼和东翼现在的情况。
听见双方今天刚发生过一场规模算小的冲突,两个翼的舰船加起来损失有一百多艘,主管也点点头,然后挥手让那人离开。
回到办公室,“基石”关闭了实验报告的最后一项数据流,他的面容在办公桌冷光灯下显得棱角分明。他抬起手腕,一枚黑色腕饰无声亮起微光。
居中的虚影“枢纽”率先开口,声音低沉平滑,听不出情绪:“紧急召集。结果出来了?”他从不浪费一个字在寒暄上。
“枢纽”左侧,代号“利刃”的红色虚影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一个女声带着毫不掩饰的锋芒:“看他这表情,当然是出来了。是好是坏?别卖关子,‘基石’,我们的时间不比你的廉价。”
“是好,也是坏。”“基石”平静地陈述,“‘原生催化剂’效能证实,超越预期。坏在,样本活性衰减速度也比预测快了三倍,我们时间不多。”
短暂的沉默,仿佛能吞噬一切信号。
“哈哈!”“利刃”的虚影兴奋地波动了一下,“看来,宇宙还真他妈的给了我们一个惊喜。”
“所以得快点动手,抢在它变成废物之前!磨磨蹭蹭可不像你的风格,‘基石’。”
这时,最右侧那个略显跳跃、带着微光的虚影——“星尘”——迫不及待地插话,语气里充满跃跃欲试:“那就干啊!南翼那个新来的‘将军’不是正和东翼狗咬狗吗?正好我们……”
“星尘。”
“枢纽”低沉地打断了他,语气里没有责备,却让“星尘”的虚影瞬间收敛了些许,“动脑子,不是动拳头。那个‘将军’是条疯狗,但他不傻。我们任何异常的物资调动,都会被他视为挑衅。”
“他不会满足于只啃一块骨头的。”“利刃”冷冷接话。
“基石”说道:“所以,计划不变,但执行等级提到‘静默优先’。找到‘海獭号’,拿到可能存在的所有东西。鉴于其经历和最后的航程路线,试剂样本有可能落入反抗军的手中。”
“落入我方星域的,享有主导开发权,分配比例依旧。”
“这一点,不容争议。”
“利刃”冷哼:“哼,最好如此。别到时候又有人想玩‘顾全大局’那套把戏。”
“共识达成。”
“枢纽”一锤定音,虚影率先消散。
“利刃”和“星尘”的影像也随之熄灭。
光影熄灭,办公室重归寂静。
地下最深处,“基石”站在一间杂乱得如同科技废墟的实验室门口,铅合金大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一切喧嚣隔绝。
这里的空气带着一股混合了臭氧和防腐剂的冰冷气味。
“青”正用高频激光笔雕刻着一块水晶,头也不抬:“你身上的焦虑感,污染了我的空气。”
“基石”将一枚数据芯片放在唯一干净的台面上:“初步验证通过了。和你计算的一样,效能卓越,但衰变期……也和你计算的一样短。”
男人将一份纸质报告放在工作台上,推了过去。
“青”停下了手,激光笔尖的光芒熄灭。
他干瘦的手指在“蛋白质重组速率”那一栏停留片刻,随即嗤笑一声,将报告揉成一团,丢进旁边的生物废物分解池。
他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随手从一堆零件中抽出一管幽蓝色的试剂,抛了过去,动作随意得像在丢弃垃圾。
“名字。”
“基石”接住试剂,问道。
“青”重新拿起激光笔,对准了水晶最核心的位置,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编号3906。”他淡淡地说,然后在激光激发的前一刻,补充了后半句,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或者,叫它‘文明加速器’也不错。反正,结果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