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山左翼的晨雾被硝烟染成灰黑色，空气里弥漫着铅弹的焦糊味与鲜血的腥气。王九击立于高坡之上，手中的西洋望远镜里，太平军的黄色战旗已插在湘军右翼的土垒顶端——韦俊的队伍如潮水般涌入缺口，湘军的防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金口方向的浓烟更是冲天而起，那是粮草被焚的信号。
“时机到了！”
王九击猛地放下望远镜，腰间的陨铁剑“铮”地出鞘，剑身在晨光中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剑尖直指前方的湘军堡垒。那座三层木堡如狰狞的巨兽，盘踞在洪山左翼的制高点，木质栅栏足有两丈高，顶端削尖的木杆缠着带刺的藤蔓，栅栏后隐约可见密集的射击孔，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黑风军的阵列，却因太平军的突袭而乱了阵脚。
“禁卫重骑部——出击！”
吼声如惊雷炸响，穿透战场的喧嚣。高坡下方，三百名禁卫重骑兵早已列成三列横队，骑士们身披仿制铁浮屠的双层重甲，只露出一双双燃烧着斗志的眼睛。战马同样裹着特制的皮甲，马颈与马腹的要害处缀着薄铁，马背上的燧发骑枪斜指天空，枪身精铁泛着冷幽的光，在晨光中透着致命的锋芒。
“冲！”
禁卫重骑部头领王哈儿的吼声穿透甲胄，三百名骑士同时双腿夹紧马腹，战马发出一声震天的嘶鸣，如同黑色的洪流，朝着湘军堡垒猛冲而去。马蹄踏在碎石地上，震得地面微微震颤，甲片碰撞的脆响与马蹄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激昂而悲壮的战歌。骑士们的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座坚固的堡垒，手中的燧发骑枪已扳开击锤，只待近距离齐射的时刻。
堡垒顶端，李续宾的手指死死攥着木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看着冲来的黑风军重骑兵，瞳孔骤然收缩——这些骑士的重甲远超他的预料，寻常劈山炮的霰弹根本无法击穿，唯有实心弹才能造成杀伤。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刀尖指向骑兵阵，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劈山炮营！六门炮集中轰击！目标——黑风军骑兵前锋！放！”
六门劈山炮同时震颤，炮架下的黄土被后坐力犁出深深的沟壑。实心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如同一群黑色的流星，朝着重骑兵阵猛扑而去。第一发炮弹精准命中最前排的一名骑士，“轰隆”一声巨响，重甲瞬间被轰得粉碎，连人带马炸成一团血雾，鲜血与甲片的碎片如雨点般落下，溅在后续骑士的重甲上，凝成暗褐色的痕迹。
第二发炮弹落在骑兵阵中央，三名骑士当场被气浪掀飞，战马的腿骨被弹片生生斩断，发出凄厉的嘶鸣，重重摔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后续的战马踩成肉泥。甲片与马尸迅速堆积，在骑兵阵前形成一道狰狞的“小山”，挡住了前进的道路。
“踩过去！”
王哈儿的吼声带着决绝。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马刀，一刀砍断缠在马腿上的甲片碎片，双腿再次夹紧马腹，战马纵身跃起，踩着同伴的尸体与甲片，朝着堡垒继续冲锋。后续的骑士们纷纷效仿，战马的铁蹄踏在马尸上，发出“咔嚓”的脆响，有的骑士甚至直接从同伴的尸体上碾过，眼中没有丝毫犹豫——他们是黑风军的禁卫重骑，是川王手中的王牌，哪怕只剩一人一马，也要冲破这座堡垒！
劈山炮的炮弹依旧在呼啸，第三发、第四发……每一发炮弹落下，都伴随着骑士的阵亡与战马的嘶鸣。三百名重骑兵，转眼间便倒下了五十余人，甲片与马尸堆成的“小山”越来越高，鲜血顺着碎石地蜿蜒而下，在堡垒前汇成一道暗红的溪流。
“准备齐射！”
王哈儿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依旧充满力量。距离堡垒不足五十步时，他猛地举起马刀，三百名骑士同时举起燧发骑枪，枪口齐刷刷对准木栅栏。阳光透过硝烟的缝隙洒下来，映在枪膛的膛线上，泛着冷幽的光。
“放！”
密集的枪声如同惊雷炸响，铅弹如黑色的冰雹，朝着木栅栏猛扑而去。第一排铅弹精准命中栅栏的连接处，木质结构瞬间被击穿数处缺口，木屑飞溅，躲在栅栏后的两名湘军鸟枪手来不及躲闪，被铅弹击中咽喉，鲜血从射击孔中喷涌而出，顺着栅栏的缝隙流淌，在地面上凝成暗褐的痂。
第二排骑士迅速补位，再次齐射。这一次，铅弹直指栅栏后的劈山炮营。一名炮手刚要装填火药，便被一颗铅弹击中肩膀，火药包“哐当”掉在地上，火星引燃了散落的药粉，“轰”的一声巨响，炮位瞬间被硝烟笼罩，两名炮手当场丧命，劈山炮的炮架也被气浪掀翻，炮身重重摔在地上，炮轮摔得粉碎。
短短片刻，六门劈山炮便被摧毁四门，剩余的两门也因炮手伤亡惨重，无法继续射击。李续宾站在堡垒顶端，看着眼前的景象，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朝着身后的副将嘶吼：“率刀枪营顶住！绝不能让黑风军冲进来！”
副将周凤山抱拳领命，转身提着长刀，率五百名刀枪营士兵冲下堡垒，在栅栏后列成三列横队。长枪如林，刀光闪烁，士兵们的目光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重骑兵，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们知道，这是守住堡垒的最后希望，一旦被突破，整个洪山左翼的防线将彻底崩溃。
“冲锋！”
王哈儿的马刀猛地落下。剩下的二百四十名重骑兵如黑色的潮水，朝着栅栏猛扑而去。燧发骑枪的刺刀穿透木栅栏的缺口，精准地刺向湘军士兵。一名骑士的刺刀刺穿了周凤山的胸膛，刺刀从后背穿出，鲜血顺着枪杆流淌，滴在地上的碎石上，发出“滴答”的声响。周凤山的身体挂在燧发骑枪上，双腿挣扎着想要蹬踏，却终究无力地垂下，眼中满是不甘。
“副将大人！”
湘军士兵们见状，发出一阵悲愤的呐喊。他们举着长刀与长枪，朝着重骑兵猛扑而去，有的用刀劈砍战马的腿，有的用枪刺向骑士的甲缝，哪怕被骑枪刺穿胸膛，也要死死抱住骑士的腿，不让其前进。一名湘军士兵被刺刀刺穿小腹，他却死死抓住枪杆，一口咬在骑士的手臂上，牙齿穿透重甲的缝隙，鲜血顺着嘴角流淌，直到被后续的骑士一刀砍断头颅，才松开了手。
王哈儿的战马被一名湘军士兵用刀砍中马腿，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重重摔在地上。他翻身跃起，手中的马刀横扫，将那名士兵的头颅砍飞，鲜血喷溅在他的重甲上，映出一片暗红的痕。他刚要捡起地上的燧发骑枪，便被两名湘军士兵围攻，长刀直刺他的咽喉，他侧身避开，马刀反手一砍，将其中一人的手臂砍断，另一人则被他一脚踹飞，重重撞在栅栏上，口吐鲜血。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重甲步兵营剩下的七百名士兵已赶到战场。他们举着三尺厚的攻城盾，如移动的铁墙般朝着堡垒推进。攻城盾由三层橡木叠加而成，外层裹着铁皮，边缘钉着锋利的铁刺，底部装有铁轮，七名士兵一组，推着盾牌缓缓前进。他们身着双层重甲，甲叶碰撞的声响在战场上回荡，每一步推进，都让地面微微震颤。
“攻城锤！上！”
重甲步兵营营统赵山的吼声穿透喧嚣。两名士兵抬着一根丈长的橡木攻城锤，锤身裹着铁皮，顶端装有锋利的铁锥，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们踩着满地的尸体与甲片，朝着堡垒的大门猛冲而去，攻城锤“砰”的一声撞在木门上，木屑飞溅，门板上出现一道深深的凹痕。
“再撞！”
赵山的吼声再次响起。士兵们用尽全身力气，将攻城锤高高举起，再次朝着木门撞去。“轰隆”一声巨响，木门被撞得四分五裂，碎片飞溅，露出堡垒内的景象——湘军士兵们正依托房屋与台阶，列成密集的刀枪阵，目光警惕地盯着门口，手中的武器泛着冷光。
“杀！”
重甲步兵们举着大盾，如潮水般涌入堡垒。盾牌挡住了湘军的刀砍与枪刺，“叮叮当当”的声响密集响起，铁皮被砍得凹陷，木屑飞溅，却始终无法穿透这道铁墙。偶尔有几柄长枪从盾牌的缝隙中穿过，也被重甲兵的双层铁甲挡住，最多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燧发枪！抵近射击！”
赵山的吼声在堡垒内回荡。重甲兵们将燧发枪从盾牌的缝隙中伸出，枪口抵近湘军的阵列，手指扣动扳机。“砰砰砰”的枪声密集响起，铅弹如黑色的冰雹，朝着湘军士兵猛扑而去。一名湘军士兵刚要举枪射击，便被一颗铅弹击中胸口，鲜血从他的嘴里喷涌而出，身体晃了晃，重重摔在台阶上，顺着台阶滚落，撞在下方的士兵身上。
湘军士兵们依托房屋顽强抵抗。他们躲在门窗后，用长枪从缝隙中刺出，专挑重甲兵的甲缝下手；有的则爬上屋顶，朝着重甲兵的头顶扔下滚木与礌石，砸在攻城盾上发出“轰隆”的巨响，盾牌被撞得倾斜，几名士兵被压在盾下，鲜血从盾牌的缝隙中渗出，染红了台阶。
一名重甲兵举着燧发枪，小心翼翼地靠近一间房屋的窗口。他刚要扣动扳机，便被一根长枪从窗口刺出，穿透了他的肩甲缝隙，鲜血顺着枪杆流淌。他闷哼一声，却死死抓住枪杆，不让对方拔出，另一只手拔出腰间的短刀，从窗口伸进去，朝着里面的湘军士兵猛刺。一声惨叫传来，长枪“哐当”掉在地上，他顺势将短刀拔出，刀身上沾满了鲜血，在阳光下泛着暗红的光。
堡垒内的巷战愈发惨烈。黑风军士兵逐层清剿，每前进一步都要倒下数人。有的房屋内，湘军士兵与黑风军士兵展开白刃战，刀光与枪影交织，鲜血溅在墙壁上，凝成暗褐色的痕迹；有的房屋则被黑风军用燧发枪抵近射击，铅弹穿透木门与窗户，将里面的湘军士兵一一击毙，尸体顺着门槛流出，在地面上堆成小山。
鲜血顺着台阶往下流，汇成小股血溪，从堡垒的大门流出，与外面的血迹融为一体。重甲兵们的燧发枪枪管早已被鲜血染红，有的甚至因连续射击而发烫，不得不交替使用；大盾上布满了刀痕与枪孔，铁皮卷起，橡木层裸露在外，却依旧被士兵们紧紧抓在手中，当作最坚固的屏障。
李续宾站在堡垒的最高层，看着下方惨烈的景象，眼中满是血丝。他的佩刀上沾满了鲜血，手臂被一名黑风军士兵砍伤，鲜血顺着刀柄往下滴，落在地上的木板上，发出“滴答”的声响。他看着自己的士兵们一个个倒下，看着黑风军的旗帜在堡垒内越来越近，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这座他亲手构建的坚固堡垒，正在被黑风军的铁蹄一点点踏碎，而他，却无力回天。
“杀！”
李续宾猛地举起佩刀，朝着冲上来的黑风军士兵猛扑而去。他的青色儒衫早已被鲜血染成暗红，头发散乱，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知道，堡垒已守不住了，但他是湘军的将领，是曾国藩麾下的儒将，哪怕战死，也要死得有尊严，死得有骨气。
刀光闪过，一名黑风军士兵的手臂被李续宾砍断，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他却丝毫没有停顿，继续朝着下一名士兵冲去。佩刀与对方的燧发枪碰撞，发出“铮”的脆响，火花四溅，他趁机一脚踹在对方的胸口，将其踹倒在地，然后一刀刺下，结束了对方的性命。
可就在这时，两名重甲兵同时举着燧发枪，对准了李续宾的胸口。枪管泛着冷光，里面的铅弹早已装填完毕，只待扣动扳机。李续宾看着那两支黑洞洞的枪口，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不甘——他还没有看到湘军击败黑风军，还没有看到大清平定叛乱，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猛地侧身，想要避开枪口，却因手臂受伤而动作迟缓。一颗铅弹擦着他的肋骨飞过，击中了身后的木柱，木屑飞溅；另一颗铅弹则击中了他的肩膀，佩刀“哐当”掉在地上，他踉跄着后退，重重撞在墙壁上，嘴角溢出鲜血，目光死死盯着那两名重甲兵，眼中满是不屈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