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三方局
“净化者”开辟的应急通道狭窄而陡峭，一路向上，冰冷的金属梯级在昏暗的红色应急灯光下泛着冷光。
汉森、 “墓碑”和幸存的“利刃”队员紧随其后，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身后地下基地深处传来的爆炸声和交火声如同追命的鼓点，不断敲打着他们的耳膜。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臭氧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生物质烧焦的气味。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伪装成岩石的厚重气密门。
为首的“净化者”队员在门旁的控制面板上快速输入一串代码，气密门无声地向内滑开，外面是撒哈拉清冷皎洁的月光和裹挟着细沙的夜风。
他们冲出门外，发现自己位于一个远离主入口的偏僻沙谷中。两辆线条硬朗、涂着沙漠迷彩、没有任何标识的装甲运输车静默地停在那里，引擎盖着，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上车。”那名“净化者”队员言简意赅，拉开其中一辆车的后门。
汉森和“墓碑”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多问，迅速带着队员登车。
车内空间宽敞，座椅舒适，但没有任何可辨识的部队标识或个性化物品，只有冰冷的实用主义风格。
车辆立刻启动，无声而平稳地驶入茫茫沙海，将那座仍在骚动的地下基地远远抛在身后。
车内一片沉默。汉森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深吸着车窗外清冷干燥的空气，努力平复剧烈的心跳和伤口传来的阵阵刺痛。右臂的固定带下，灼痛感依旧清晰。
他回想刚才在实验室看到的景象——那些搏动的、与“潘多拉”同源的培养体，“黑石国际”负责人瓦格纳阴鸷的脸，以及“净化者”如同鬼魅般精准的介入。
“幽灵”……
他到底想干什么？救他们，是为了阻止“商人”的研究，还是为了别的？
大约行驶了半小时，车辆驶入一个巨大的、被风蚀岩山环绕的干涸河床，停了下来。
“在这里等待。”
“净化者”队员说完，便下了车，与其他队员分散到四周，建立起警戒线。
汉森也下了车，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左臂。
月光下，沙谷一片死寂，只有风刮过岩壁的呜咽声。
“我们的人正在安排撤离路线，” “墓碑”走到他身边，低声道，他后背的伤口已经由队医重新包扎过，“普莱斯他们在外围接应，但需要时间绕过‘黑石国际’的封锁线。”
汉森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些沉默如雕像的“净化者”。
他们的装备、战术、乃至那种冰冷的效率，都与“权杖”或141特遣队截然不同，更像是一台台为特定任务打造的精密机器。
就在这时，他手臂上的便携终端轻微震动了一下，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加密通讯请求弹出。
是“幽灵”。
汉森看了一眼“墓碑”，后者微微颔首。他走到一块背风的岩石后，接通了通讯。
“汉森队长。”
“幽灵”那经过处理的、低沉而平稳的声音响起，仿佛就在耳边，“看来，我们又欠彼此一次。”
“是你的人救了我们，”汉森冷静地回应，“但我不认为这是无偿的。你想从这次介入中得到什么？”
“一如既往的敏锐。” “幽灵”似乎并不意外，“瓦格纳的研究，比我们预想的更进一步。他不仅在进行逆向工程，更在尝试……‘嫁接’。”
“嫁接？”
“利用‘潘多拉’衍生物的生命活性，与其他生物模板结合，试图创造出更稳定、更‘可控’的生物兵器。马卡洛夫带来的，不仅仅是研究资料，还有……一些关键的、来自‘堡垒’废墟的原始生物组织样本。”
汉森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商人”并没有因为“堡垒”的毁灭而停下脚步，反而在尝试走一条更危险、更不可控的道路。
“你们在基地里留下了眼睛。”
“幽灵”继续说道，指的显然是汉森扔下的那个侦察器，“凌风指挥官想必已经看到了里面的情况。那么，他接下来的选择，就至关重要了。”
“你想说什么？”
“强攻那个基地，即便有141的协助，也会付出巨大代价，而且无法保证能完全清除威胁，瓦格纳很可能带着核心数据和样本提前转移。”
“幽灵”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算计，“但我可以提供一条……更直接，更致命的路径。”
“什么路径？”
“基地的能源核心，与其生命维持系统和主实验室是深度耦合的。其过载协议的物理阻断器，位于基地深处一个独立的维护节点。坐标和接入代码，我可以给你。”
汉森瞬间明白了“幽灵”的意图——不是从外部强攻，而是从内部引爆，将整个基地连同里面的研究和人员，一起埋葬在撒哈拉沙海之下。
这确实是最彻底，也是最冷酷的解决方案。
“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汉森反问。
“我的‘净化者’已经暴露，再次潜入风险过高。而且，”
“幽灵”顿了顿，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意味，“有些‘脏活’，由你们‘权杖’来做，更符合……当下的‘叙事’。”
汉森沉默了。
他明白“幽灵”的意思。“权杖”作为一个新兴的、致力于应对极端威胁的组织，由他们来执行这次毁灭性打击，在政治上和舆论上，都比由神秘的“幽灵”势力动手更容易被接受，也更不容易引发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
这是一种利用，也是一种……代价。
“我需要和指挥官通话。”汉森最终说道。
“当然。通道已经为你准备好。你有十分钟的时间做出决定。坐标和代码，会在你们同意后发送。”
通讯中断。
汉森走出岩石阴影，将“幽灵”的提议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墓碑”。
“墓碑”听完，浓眉紧锁：“妈的，这老狐狸……让我们当刽子手，他躲在后面摘桃子？”
“但他说的是事实，”
汉森冷静分析，“强攻代价太大，而且可能无法根除。这是最彻底的方法。”
“可里面还有那些研究员……”
“墓碑”的声音低沉下去，他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但如此冷酷地葬送数十甚至上百条生命，即便其中大部分是敌人，也依然让他感到一丝沉重。
“他们选择为‘商人’工作，研究那种东西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后果。”
汉森的声音冰冷，他想起了“摇篮”和“堡垒”中的惨状，想起了“潘多拉”那令人战栗的恐怖，“有些界限，一旦跨过，就没有回头路了。”
他接通了与“方舟”号的加密通讯，将情况汇报给了凌风。
通讯另一端沉默了近一分钟，只有细微的电流声。显然，凌风也在权衡这残酷的抉择。
最终，凌风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沉重与决绝：“接受‘幽灵’的条件。坐标和代码发过来。汉森，‘墓碑’，由你们小队，执行‘清除’任务。我会协调普莱斯，为你们创造机会，并安排撤离。”
他顿了顿，补充道：“记住，我们这么做，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阻止一个可能比‘潘多拉’本身更危险的未来。责任，由我来承担。”
命令已下。
几分钟后，汉森的终端收到了“幽灵”发送的坐标和一组复杂的接入代码。
同时传来的，还有那个吸附式侦察器传回的实时画面——画面显示，基地内部因为之前的入侵和“净化者”的袭击，正处于高度混乱和戒备状态，大量守卫力量被调往上层通道和受损区域，通往深处能源核心维护节点的路径上，防御反而出现了短暂的真空。
“‘幽灵’……连这都算到了吗？” “墓碑”看着画面，喃喃道。
汉森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检查着装备，将必要的爆破物和工具装入战术背心。
他看了一眼远处那座在月光下只剩下模糊轮廓的、隐藏着致命秘密的沙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