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沙海之下
撒哈拉的日出，壮丽而残酷。
炽热的太阳如同熔化的金球，从地平线一跃而出，瞬间将无垠的沙海染成一片刺目的金黄。温度急剧攀升，热浪扭曲着远处的景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燃烧。
空气干燥得能吸走肺里最后一丝水分，即使躲在阴影处，也能感受到那股无所不在的、仿佛要将人烤干的灼热。
“方舟”号并未直接靠近目标坐标，而是停泊在数百公里外一个经过伪装的干涸河谷内。
凌风站在舰桥，看着主屏幕上由高空侦察机传回的、关于目标区域的实时图像和数据。
那是一片广袤的、看似毫无生机的沙海，地图上标记为“空白区域”，没有任何已知的定居点或现代设施。
但在经过特殊处理的合成孔径雷达图像上，却能隐约看到沙层之下，存在着一个规模庞大、结构规整的人工建筑群轮廓，如同沉睡在黄沙下的巨兽骨骼。
“‘黑石国际’名义上在这里有一个‘地质与水文长期观测站’。”
“公爵”汇报着情报分析结果，“注册理由是监测地下含水层变化。但我们的能量扫描显示，该区域地下有持续且稳定的、远超常规科研需求的能源输出，并且有严格屏蔽的通讯信号外泄。”
“能量特征？”凌风问。
“与‘摇篮’及‘堡垒’数据库中记录的、某些‘建筑师’遗留设备的能量签名……存在部分相似性，但更……粗糙，不稳定。”
“渡鸦”补充道，他面前的屏幕上流动着复杂的数据比对结果，“像是不完整的复制品，或者……逆向工程的产物。”
汉森站在一旁，右臂依旧固定着，但气色好了不少。他穿着轻便的沙漠作战服，目光紧盯着屏幕下那个深埋地下的结构。
“马卡洛夫把东西运到这里，不是为了藏起来。‘黑石国际’在这里进行着某种……基于‘建筑师’技术的研究，或者应用。”
“而且很可能与‘潘多拉’有关。”凌风语气凝重，“‘同源的高能引导’……他们可能在这里尝试复制或寻找替代‘钥匙’的方法。”
“墓碑”抱着臂膀，声音如同砂石摩擦：“那还等什么？直接敲开这个乌龟壳，看看里面在搞什么鬼！”
“没那么简单。”
凌风调出侦察机捕捉到的、在沙丘间偶尔闪现的、经过伪装的小型巡逻车队和几个隐蔽的防空阵地图像，“‘黑石国际’在这里的防卫力量不弱，而且极其警惕。强攻会打草惊蛇，如果他们狗急跳墙，毁掉证据或者提前转移，我们就白来了。”
他看向汉森和“墓碑”：“我们需要一次精准的潜入，确认内部情况，最好是能拿到他们研究的确切证据，尤其是与‘潘多拉’相关的部分。如果可能，定位马卡洛夫转移来的那些物品。”
“‘幽灵’那边有消息吗？”汉森问道。
自从“堡垒”崩溃后，“幽灵”及其势力再次陷入了沉寂。
凌风摇了摇头：“没有主动联系。但我们监测到，在‘黑石国际’基地外围，出现了几次极其短暂、特征与‘幽灵频率’类似的信号波动。他们可能也在监视这里。”
汉森若有所思。
这意味着，这里的秘密，可能同样引起了“幽灵”的极大兴趣。
行动计划很快确定下来。由汉森、“墓碑”带领一支精干的“利刃”小队，搭乘具有沙漠伪装和短距起降能力的小型运输机，在夜间低空渗透至目标区域外围，然后徒步潜入地下设施。
普莱斯和141特遣队则在更外围区域提供策应和撤离支援。
夜幕降临，撒哈拉的寒冷与白天的酷热形成鲜明对比。一轮冷月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上，将清冷的光辉洒向无边的沙海，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
小型运输机的引擎几乎是静音模式，如同幽灵般滑翔，在预定坐标投下几个黑影后，迅速爬升消失。
汉森、“墓碑”和四名“利刃”队员落在松软的沙地上，迅速检查装备，消除降落痕迹。
寒冷干燥的空气刺痛着裸露的皮肤。他们穿着沙漠迷彩吉利服，脸上涂着油彩，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根据侦察数据，他们需要穿越近十公里的沙丘地带，才能抵达那个隐藏的入口区域。
行军是沉默而艰难的。
沙地松软，每一步都会下陷，消耗着大量的体力。寒风如同冰冷的刀子，试图穿透作战服的保温层。他们依靠夜视仪和卫星导航，在沙丘的背风面潜行，避开可能的巡逻路线和传感器。
几个小时后，目标区域出现在夜视仪的绿色视野中。那是一片相对平坦的戈壁，边缘有几个看似自然形成的岩洞入口。
但仔细看去，能发现其中一个较大的岩洞入口周围，沙土的痕迹有人工修整的迹象，并且隐藏着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监控探头。
“墓碑”打了个手势，小队停下，分散隐蔽。
“入口防守严密，”“墓碑”低声道，“硬闯不行。”
汉森观察着四周，目光落在岩洞上方一处陡峭的岩壁上。“从上面走。那里应该有通风或维护通道，防守会薄弱很多。”
他们绕了一个大圈，利用岩石的阴影和夜色的掩护，艰难地攀上那处岩壁。
果然，在岩壁的一个凹陷处，找到了一个覆盖着防沙网的通风口。栅栏是合金的，但锁具并不算特别先进。
一名“利刃”队员上前，用特制工具悄无声息地撬开了锁具。
通风管道内黑暗、狭窄，充满了干燥的灰尘和一丝机械运转的嗡鸣。他们再次如同在里海勘探站那样，匍匐前进。汉森的右臂在狭窄空间内依旧是个负担，但他咬牙忍耐着。
管道向下延伸，深入地下。
温度逐渐回升，空气中开始混杂着机油、臭氧，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于“摇篮”和“堡垒”中出现过的生物培养液的气味。
汉森的心提了起来。
这味道，他太熟悉了。
爬行了大约半小时，前方出现了光亮和更大的空间。他们抵达了一个通风管道的汇流处，下方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大型空间。
汉森小心翼翼地移开一处格栅，向下望去。
下面是一个现代化的地下实验室，其规模和设备的先进程度，远超之前的里海勘探站。
穿着白色防护服的研究人员穿梭其间，各种他从未见过的仪器正在运行，发出低沉的嗡鸣。实验室被透明的强化玻璃分隔成数个区域。
而最让他瞳孔收缩的是，在实验室中央的一个区域，放置着数个圆柱形的培养罐。
罐体内浸泡在幽绿色液体中的，不再是“摇篮”里那些失败扭曲的肉块，而是更加成型的、仿佛某种生物器官雏形的东西，表面覆盖着细密的、如同电路般的生物组织，正随着培养液微微搏动。
它们的形态，与“潘多拉”原体有着令人不安的相似性，虽然规模小得多，也显得更“粗糙”。
“黑石国际”……不，是“商人”。
他果然在这里，利用马卡洛夫带来的东西，继续进行着关于“潘多拉”的禁忌研究！
他们在尝试复制，或者培育某种……衍生物！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在实验室一角，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银色密封容器——正是马卡洛夫在里海机库里搬运的那种！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主气密门滑开，一个穿着“黑石国际”高级指挥官制服、眼神阴鸷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几名研究员立刻上前汇报。
汉森立刻通过头盔摄像头，对准了那个指挥官和那些培养罐，进行面部识别和图像捕捉。
“识别完成。”
“回声”的声音微弱地在他耳机中响起，“目标：卡洛斯·瓦格纳，‘黑石国际’在该区域的最高负责人。图像数据已记录。建议获取实体样本或研究数据。”
汉森对“墓碑”打了个手势，示意发现关键目标，需要进一步行动。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寻找下去的方法时，实验室内的灯光突然变成了闪烁的红色！
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警告！未授权访问！通风系统检测到异常扰动！”
一个冰冷的电子音回荡在实验室内。
他们被发现了！
可能是某个他们未察觉的震动或压力传感器！
“撤退！”
“墓碑”当机立断。
但已经晚了。
通风管道内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武器上膛的“咔嚓”声！敌人从管道两端包抄过来了！
“准备接敌！”汉森低吼，左手拔出佩枪，与“墓碑”和其他队员迅速在管道汇流处组成环形防御。
黑暗中，数道战术手电的光柱刺破黑暗，锁定了他们！
“砰砰砰！”
激烈的交火在狭窄的通风管道内瞬间爆发！
子弹打在金属管道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响，跳弹四处横飞！
“利刃”小队依靠精准的射击和管道转弯处的掩护，勉强抵挡着从两端涌来的敌人。
但空间实在太狭窄了，他们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位置！
“向下跳！”
“墓碑”大吼一声，猛地用枪托砸开身下的另一处通风格栅！
下方是实验室的一条次要通道，暂时没有敌人。
汉森毫不犹豫，率先纵身跳下！“墓碑”和其他队员紧随其后！
他们落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迅速寻找掩体。
警报声更加刺耳，整个地下设施都被惊动了。
“A队已暴露！正在b-7区与敌交火！需要撤离路线！”“墓碑”对着麦克风急呼。
“路线已发送至你们的导航器！坚持住，支援马上就到！”普莱斯的声音传来。
汉森背靠着一个金属柜，换上一个新弹匣，看了一眼身后那条通往中央实验室的通道。
瓦格纳和那些培养罐近在咫尺，但他们现在自身难保。
更多的“黑石国际”守卫从各个通道口涌出，火力凶猛，将他们死死压制在这片狭小的区域。
“墓碑”的重机枪疯狂咆哮，暂时压制住了一个方向的敌人，但子弹也很快告罄。
“手雷！”一名“利刃”队员喊道，将最后一枚进攻型手雷扔向敌群。
爆炸暂时清空了一片区域，但敌人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
汉森感到左臂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被流弹擦伤了。他看了一眼“墓碑”，后者后背的伤口似乎也崩裂了，鲜血染红了沙漠迷彩。
情况危急。
就在他们即将被合围之际——
“轰！”
实验室一侧的墙壁突然被炸开一个大洞！烟尘弥漫中，几个穿着灰白色、与“潜行者”风格迥异作战服的身影冲了进来！
他们手中的武器喷射出炽白的能量束，精准而高效地清扫着“黑石国际”的守卫！
是“净化者”！ “幽灵”的人来了！
“跟我们来！”一名“净化者”队员对着汉森等人喊道，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有些失真。
汉森和“墓碑”没有犹豫，立刻带着剩余队员，跟着“净化者”从炸开的破洞冲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陌生的、显然是“净化者”开辟的应急通道。他们沿着通道快速奔跑，身后是激烈的交火声和爆炸声。
在通道的一个拐角，汉森猛地停下，快速从战术背心上取下一个小型吸附式侦察器，甩手扔向了通道墙壁。侦察器无声地吸附在金属表面，一个微小的摄像头探出，对准了他们来的方向。
这是他留给凌风和“公爵”的眼睛。
做完这一切，他头也不回地跟上“净化者”的队伍，消失在地下迷宫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