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dSN主控中心，时间仿佛凝固了。
距离“巡天一号”——，也就是“洞察号”——抵达预定观测阵位已经过去了七十二小时。这七十二小时内，探测舰调整姿态，校准仪器，将所有的观测阵列对准了那个在人类数据库中标记为“威胁坐标”的深空区域。
林砚站在主控台前，已经有整整二十四小时没有离开。他的眼中布满血丝，但目光依然锐利如鹰。韩青站在他身旁，同样一言不发，只是偶尔瞥向屏幕上显示的倒计时——距离第一次长时间曝光观测结束，还有最后十分钟。
“紧张吗？”韩青轻声问道。
林砚微微点头：“比第一次面对元婴天劫时还要紧张。那时只关乎我个人的生死，而现在...”
他没有说完，但韩青明白。现在，关乎的是整个人类文明的命运。
倒计时还剩五分钟时，陈老走进了主控中心。这位向来沉稳的老人，此刻脚步也显得有些急促。
“有任何初步结果吗？”陈老问道。
林砚摇头：“‘洞察号’正在进行最后的数据压缩和加密传输。我们需要等全部数据接收完毕，才能开始分析。”
倒计时一分钟。
主控中心内的所有技术人员都不自觉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目光聚焦在主屏幕上。那里显示着从“洞察号”传回的实时状态：一切系统正常，数据传输准备就绪。
“数据流开始接收！”通讯主管高声报告。
主屏幕上，一道进度条开始缓慢地向右移动。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三十...数据传输速度受限于遥远的距离和加密需要，慢得令人心焦。
“就不能先传一张原始图像吗？”一位年轻的技术员忍不住嘀咕。
“不行。”林砚斩钉截铁地回答，“任何未经加密的传输都可能被截获。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进度条爬到百分之五十时，王志远匆匆走进主控中心，面色凝重地在林砚耳边低语了几句。林砚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严肃。
“确定吗？”他问道。
王志远点头：“三小时前发生的。他们袭击了我们在印度洋的一个灵能监测站，手法与之前完全相同。这次他们留下了一个信息。”
“什么信息？”
“‘真正的敌人不在星空，而在你们中间’。”
林砚眉头紧锁。焚天盟残党在这个关键时刻再次行动，并留下这样一条信息，绝非巧合。
进度条终于抵达百分之百。
“数据接收完成！开始解密和解压缩！”技术主管报告道。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主屏幕上开始闪现复杂的解码过程，随后是一系列的数据校验步骤。
“图像重构开始...”
屏幕上，一个像素点出现了，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图像如同雾中观花，一点点地显现出来。
那是一张经过长时间曝光和多重算法增强的深空影像。在原本应该是虚空一片的坐标点附近，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增强对比度。”林砚命令道，声音有些沙哑。
技术人员迅速操作，图像的对比度被提高，那个轮廓变得更加清晰。
主控中心内，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绝非自然形成的星体。轮廓呈现出清晰的几何形状——直线、弧面、对称的结构，无不昭示着智能设计的痕迹。它的规模更是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即使在模糊的图像中，也能感受到那种令人窒息的巨大。
“测量尺寸。”林砚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技术人员的双手微微发抖，在控制台上操作着。几秒钟后，一组数据出现在图像下方。
“初步估算，该结构的最长轴约三千二百公里，最短轴约一千八百公里...”技术员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读出的数字。
主控中心死一般寂静。
三千二百公里——比月球直径还要长，足以轻松装下整个地球上的所有城市。如此规模的人工造物，其代表的科技水平和资源调动能力，远远超出了人类最疯狂的想象。
“上帝啊...”一位来自欧洲的技术代表在胸前划着十字，声音颤抖。
陈老缓缓坐到椅子上，仿佛一瞬间老去了十岁：“我们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韩青紧握双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这就是他们发送信号的原因？这就是他们可能正在前来的理由？”
林砚沉默着，只是死死盯着那个图像，仿佛要将它刻进灵魂深处。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评估着这个发现的意义，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
“还有其他角度的图像吗？”他终于开口问道。
“巡天一号正在调整轨道，准备从不同角度进行观测。下一批数据将在二十四小时后传回。”
林砚点了点头，转向主控中心内的所有人：“立即启动最高级别保密协议。在委员会做出决定前，这里的任何信息不得向外泄露半分。”
命令被迅速执行。但每个人都知道，这个秘密不可能永远保守下去。一旦消息走漏，全球性的恐慌将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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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林砚、韩青、陈老以及少数几位核心人员聚集在基地深处的“静思室”。这里是与外界完全隔绝的安全区域，专为讨论最高机密而设。
那个模糊而震撼的图像被投射在静思室中央的全息屏幕上，无声地宣示着它的存在。
“所有侥幸心理都可以放下了。”林砚打破了沉默，“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拥有超乎想象技术的未知文明。”
“或者说是未知文明的造物。”韩青补充道，“我们甚至不能确定那东西是否还有人‘在使用’。它可能是一个废弃的空间站，一个古代的遗迹，或者...”
“或者是一个正在向我们驶来的战舰。”陈老接受了韩青不愿说出的可能性。
静思室内再次陷入沉默。
“我们应该如何向委员会报告？”一位官员问道。
“如实报告。”林砚毫不犹豫，“但必须控制知情范围。这个消息一旦公开，社会秩序将瞬间崩溃。”
“焚天盟残党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韩青想起那条信息，“‘真正的敌人不在星空，而在你们中间’——他们想暗示什么？”
林砚走到全息图像前，凝视着那个巨大的结构：“也许他们想告诉我们，人类内部有与那个文明勾结的叛徒。或者，他们试图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或者两者皆是。”陈老沉重地说。
静思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墨尘站在门口，面色苍白：“林首席，我...我听说有重大发现。”
林砚示意他进来：“看看吧，这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墨尘的目光落在全息图像上，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许久，他才喃喃道：“这么大...这怎么可能...”
“但它确实存在。”林砚的声音异常平静，“现在，告诉我你的感受。”
墨尘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震撼：“我感到...渺小。我们所有的争论、所有的计划，在这样一个存在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但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能放弃。”林砚拍了拍墨尘的肩膀，“记住这种感觉，它将帮助你保持清醒。”
当晚，林砚独自登上基地的屋顶观景台。夜空中的星辰依然宁静地闪烁着，但他知道，其中某一点的光芒，可能正来自那个巨大的人工造物。
人类在宇宙中并不孤独——这个曾经让无数科学家和哲学家魂牵梦绕的问题，如今有了确切的答案。但这个答案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深入骨髓的寒意。
韩青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委员会已经安排了紧急会议，明天早上八点。”
林砚点头：“是该做最终决断的时候了。”
“你准备提出什么建议？”
“启动‘静默待战’程序，全面加速‘方舟’计划，同时向那个坐标点发送和平信息。”
韩青吃了一惊：“发送信息？那不会暴露我们的位置吗？”
“如果那个造物真的是冲我们来的，它早就知道我们在哪里了。”林砚望着星空，“但如果它不是...如果它只是路过，或者它也在寻找其他智慧生命...那么我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你相信这种可能性？”
“我相信文明的第一法则应该是生存。”林砚的声音坚定，“而生存不仅需要力量，也需要智慧。贸然攻击一个我们完全不了解的敌人，是愚蠢的。但毫无准备地迎接可能的侵略，更是自杀。”
远处，一轮弯月正从地平线升起。林砚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中的月球阵钥，那个自灵气复苏之初就伴随他的神秘器物，此刻正微微发热，仿佛与星空中的那个巨大造物产生了某种共鸣。
深空的第一眼，已经确认了最坏的猜想。而现在，人类必须决定，如何面对这个远超想象的存在。
无声的震撼在每个人心中回荡，危机感已提升至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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