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攥着拼完整的婴尸锁魂盒,指腹蹭过盒底“崇祯十五年”的刻痕时,手背上的柳印突然发烫——金边裹着的绿光渗进盒缝,原本锈死的盒盖“咔嗒”一声弹开。没有预想中的腐臭,只有股冷得刺骨的水汽涌出来,盒底铺着的干柳叶突然活过来,缠成个小小的人影,在绿光里晃了晃,竟开口喊:“铜冠...沉河了...”
话音刚落,人影就化作飞灰。王奶奶凑过来瞅了眼盒底,脸色骤变:“这是‘河伯祭’的引魂柳叶!当年镇上老辈说,崇祯年大旱,有人带了帮外乡人来,说要祭童男童女给河伯,后来祭完没半月就发了大水,把那伙人全冲没了——可没人说过有‘铜冠人’啊。”
这话刚落地,院门外就传来李婶的哭喊声。狗剩和王奶奶跑出去,见李婶抱着肚子坐在雪地里,脸色惨白:“刚才在家喝水,杯里突然浮起个小孩的手...还抓我手腕!”狗剩蹲下身,指尖刚碰到李婶的手腕,柳印就闪了闪——他看见片浑浊的河水,水里有个穿红袄的小孩,正盯着岸上的戴铜冠人哭,那铜冠上的纹路,竟和手札封面的暗纹一模一样。
“是祭河的童魂。”狗剩站起身,“不止一个,它们跟着锁魂盒的水汽回来了。”话音刚落,村西头突然传来“轰隆”一声,石勇扛着猎枪跑过来,喘着粗气喊:“井...井塌了!井底有黑东西往上冒!”
几人往村西头赶,远远就看见井口冒着黑汽,积雪落到黑汽里瞬间化得没影。银尾子突然从林子里窜出来,对着井口龇牙,尾巴尖的蓝光抖得厉害。黄皮子王也带着两只黄皮子赶来,其中一只叼着块沾泥的铜片,放在狗剩脚边——铜片上刻着的,正是锁魂盒里柳叶人影提过的“铜冠”图案。
“这铜片是从后山坟地刨出来的。”黄皮子王尖着嗓子说,“昨晚灰仙(老鼠)来报信,说坟地底下有响,我让崽子去看,就叼回了这玩意儿。”狗剩捡起铜片,柳印的绿光立刻裹上去,铜片上突然映出画面:一群穿粗布衫的人围着河边的祭坛,最前面站着个戴铜冠的人,手里举着个和婴尸锁魂盒一样的盒子,正把两个哭嚎的小孩往河里推。
“这戴铜冠的人...”狗剩盯着画面里的人影,突然想起手札里夹着的半张旧纸——那是爷爷当年画的,说见过个戴铜冠的人在老柳树下烧纸,当时只当是爷爷老糊涂了,现在看来,这人根本不是普通的过路人。
当天夜里,柳荫镇的怪事就多了起来。有人听见河边传来小孩的笑声,出门一看却只有结冰的河面;有人家的窗户上,半夜会印上小小的手印,擦了又会冒出来;最吓人的是村东头的张老太,早上起来发现枕头上放着颗湿漉漉的河卵石,上面还缠着根红绳——那是她十年前淹死在河里的小孙子的遗物。
狗剩知道这是童魂在闹,可柳印只能感知到它们的方位,却没法镇住——这些童魂裹着当年祭河的怨气,还沾了铜冠人的邪术,普通的柳叶和朱砂根本没用。他翻遍手札,终于在最后一页找到行模糊的字迹:“铜冠藏河眼,童魂绕祭坛,需借五仙力,破此百年缠。”
“五仙?胡黄白柳灰?”狗剩盯着字迹,突然想起黄皮子王提过的灰仙。他刚要去找黄皮子王,就看见院门口跑进来只灰老鼠,嘴里叼着根细麻绳,绳尾拴着块小木牌,上面刻着个“河”字。
“是灰仙引路!”王奶奶眼睛亮了,“灰仙最懂地下的路,这是要带咱们去河眼!”狗剩跟着灰老鼠往河边走,银尾子和黄皮子王也带着族人赶来——银尾子的白光在前面照路,黄皮子们叼着松明火把,灰老鼠则在雪地里钻来钻去,时不时停下来吱吱叫两声,指引方向。
走了约莫半里地,灰老鼠突然钻进个雪洞。狗剩跟着爬进去,才发现洞底是条狭窄的地下通道,通道壁上满是水渍,还刻着和铜片上一样的铜冠图案。走了没几步,柳印突然剧烈发烫,绿光往前直射——通道尽头竟有个小小的祭坛,祭坛上摆着个空的铜盒,盒边散落着两根小小的红绳,正是张老太枕头上那红绳的样式。
“这就是当年的祭河祭坛!”王奶奶指着祭坛下的暗格,“河眼应该就在下面!”狗剩刚要去开暗格,就听见身后传来“哗啦”一声水响——回头一看,通道口竟涌进了河水,水里还浮着几个小小的人影,正是那些闹镇的童魂。
“别过来!”狗剩举起柳树枝,绿光暴涨,可童魂们却没退,反而齐齐朝着祭坛跪下,嘴里喊着:“铜冠人...要出来了...”
话音刚落,祭坛下的暗格突然“轰隆”一声打开,一股黑得发亮的河水涌出来,水里竟浮着个戴铜冠的人影,那人影的脸模糊不清,手里却举着个和手札一模一样的木盒,朝着狗剩的方向伸过来:“柳印...该还了...”
狗剩突然感觉手札在怀里动了起来,像是要挣脱出去。他攥紧手札,柳印的金边突然裂开,一道更强的绿光射向铜冠人影——可就在绿光碰到人影的瞬间,那人影竟化作了一道黑烟,钻进了祭坛下的河眼里,只留下一句话:“下月十五...河眼开...我来取锁魂盒...”
黑烟消失后,河水也退了。狗剩看着祭坛下深不见底的河眼,手背上的柳印还在发烫——他突然发现,柳印的金边里,竟多了个小小的铜冠图案。黄皮子王凑过来,盯着图案皱着眉:“这是‘借魂纹’...他是想借柳印的仙力,把当年的童魂全召回来,再祭一次河伯!”
狗剩摸出婴尸锁魂盒,盒盖已经自动合上,上面多了行新的刻痕:“十五夜,红袄哭,河伯醒。”他抬头看向通道外的月光,突然明白爷爷当年说“护着这树”不是只护老柳树——柳印是柳仙给的,可铜冠人要的,却是柳印背后的“五仙之力”。
而此时,村西头的井边,不知何时站了个穿红袄的小孩,正盯着井口笑,手里攥着块沾泥的铜片,和黄皮子王带来的那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