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摸着老柳树粗糙的树皮,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婴儿的啼哭。他猛地抬头,却发现柳荫镇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惨白,像是蒙了层霜。手札突然剧烈震动,空白页上浮现出一行血字:“烟魂借胎,子时破棺。”
王奶奶家的方向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狗剩攥着柳树枝狂奔,推开院门时,看见王奶奶瘫坐在地上,面前是打翻的朱砂碗,墙上用黑狗血画着歪歪扭扭的镇灵符——那是东北萨满对付烟魂的法子。
“二丫的魂...不对劲。”王奶奶声音发抖,“她托梦说被关在棺材里,指甲都抠断了。”
狗剩想起三年前二丫坠河时,尸体被冲到下游乱葬岗,草草埋在无主坟里。他抓起朱砂袋和柳叶,喊上石勇,两人踩着积雪往乱葬岗赶。银尾子不知何时跟上,尾巴尖泛着诡异的蓝光。
乱葬岗的积雪下露出半截腐烂的棺木,棺盖缝隙里渗出乌黑的液体。狗剩用柳树枝挑开棺盖,腐臭味扑面而来——棺材里蜷缩着具白骨,头骨上缠着缕枯黄的头发,正是二丫生前所扎的红头绳。
“这不是二丫的坟。”石勇的猎枪枪管结了层白霜,“去年李老汉埋在这儿,棺材该是柏木的。”
话音未落,白骨突然抽搐起来,手指骨“咔嗒咔嗒”地抓挠棺木。银尾子发出尖锐的啸声,蓝光暴涨。狗剩将柳叶按在白骨眉心,却见骨头缝里钻出密密麻麻的黑虫,顺着柳叶爬上他的手腕。
“是烟魂夺舍!”王奶奶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将一把糯米撒在棺材里,“快用鸡冠血!”
石勇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里面是只奄奄一息的公鸡。狗剩咬破鸡冠,将血滴在白骨上。血珠刚触到骨头,就化作青烟,空气中响起刺耳的尖笑:“三年了,终于等到阳气重的活人...”
地面突然裂开,无数黑藤蔓破土而出,缠住狗剩的脚踝。他瞥见藤蔓上刻着模糊的咒文,正是手札里记载的“阴尸藤”——这种邪祟专吸人阳气,百年前被萨满用雷火焚毁。
银尾子突然扑向藤蔓,蓝光所及之处,藤蔓纷纷枯萎。石勇趁机开枪,霰弹打在白骨上,却只溅起几点火星。王奶奶将朱砂混着香灰撒成八卦阵,大喊:“快用柳印!”
狗剩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手背柳印上。绿光暴涨,老柳树的枝桠穿透云层,一道绿芒直射棺材。白骨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黑烟钻进地下。银尾子追着黑烟刨土,却在三尺深的地方挖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
铁盒里装着半块染血的裹脚布,布上用朱砂画着婴尸图。王奶奶脸色惨白:“这是‘借胎符’,烟魂想附在孕妇身上重生。”
狗剩突然想起李婶上个月刚怀上二胎。三人赶回村里时,李婶家的窗户透出诡异的红光。石勇踹开门,看见李婶披头散发地站在炕上,肚子高高隆起,皮肤下隐约有东西在蠕动。
“快用柳叶封她七窍!”王奶奶甩出七枚铜钱,“石勇,去灶间拿锅底灰!”
狗剩将柳叶按在李婶的眉心、耳后和人中,却见她突然睁开眼睛,瞳孔变成诡异的竖线:“你们坏我大事...”
李婶的肚子猛地炸开,无数黑虫涌了出来。银尾子发出蓝光屏障,将虫子挡在半空。石勇将锅底灰混着烈酒泼过去,虫子瞬间化为脓水。王奶奶趁机将铁盒里的裹脚布塞进李婶口中,念起萨满镇魂咒。
黎明时分,李婶终于昏死过去。狗剩在她枕头下发现半张黄纸,上面用指甲血写着:“黑风洞底,魃尸苏醒。”
三天后,狗剩带着银尾子和黄皮子王来到黑风洞。洞口的寒气比三年前更甚,石壁上结着厚厚的冰棱,冰里隐约可见扭曲的人脸。黄皮子王突然发出警告的叫声,洞内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是魃尸。”王奶奶不知何时跟来,手里捧着个铜铃铛,“百年不化的旱魃,黑风洞的祟气就是它吸的。”
狗剩点燃随身携带的柳树枝,火光映出洞内密密麻麻的尸骸。最深处的石台上,躺着具浑身焦黑的尸体,指甲长达三尺,皮肤下鼓起无数肉瘤。银尾子突然浑身发抖,蜷缩成一团。
“它在吸收银尾子的阳气。”王奶奶将铃铛系在狗剩手腕,“记住,用柳印照它的印堂,我来破它的尸气。”
狗剩冲上前,柳印绿光直射魃尸。魃尸睁开眼睛,瞳孔里跳动着幽蓝的鬼火。它猛地跃起,爪子划过狗剩的肩膀,留下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黄皮子王带着族人扑上去,却被尸气震得倒飞出去。
王奶奶咬破手指,在铜铃铛上画了道血符。铃铛发出刺耳的尖啸,魃尸痛苦地捂住耳朵。狗剩趁机将柳叶插进它的印堂,绿光瞬间穿透尸身。魃尸发出最后的嘶吼,化作飞灰飘散。
回到柳荫镇时,老柳树的枝桠重新抽满新芽。狗剩摸着愈合的伤口,发现柳印周围多了一圈金边。王奶奶说,这是柳仙进阶的征兆。
当晚,狗剩在老柳树下睡着了。他梦见爷爷站在月光里,手里握着半块裹脚布:“当年我没守住黑风洞,现在该你了。记住,真正的危险不在洞里,在人心。”
第二天清晨,狗剩在老柳树根下发现了半块铁盒。他将其与之前挖出的半块拼接,赫然是个完整的婴尸锁魂盒。盒底刻着模糊的字迹:“崇祯十五年,柳荫镇大旱,村民以童男童女祭河...”
柳荫镇的河水流淌依旧,但狗剩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胡黄白柳灰五大仙家的身影在树林里若隐若现,手札的空白页上,新的血字正在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