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爷的屋角堆着半捆老桃木,是去年深秋从后山槐树林旁砍的——桃木属阳,又沾过灵脉流过的山泉水,最适合刻阵片。他从布包里掏出把磨得锃亮的小刻刀,刀刃泛着冷光,却在晨光里映出芋田的绿意。
“狗剩,把那盆灵脉水端来。”胡三爷蹲下身,捡起块巴掌宽的桃木片,指尖在木片上比量着,“等会儿刻到金纹拐弯的地方,你就蘸点水往刀上抹,别让木头发干。”
狗剩应着,端来那盆澄亮的灵脉水——水是昨天从老芋窖旁的土缝里接的,水里飘着丝极淡的金光,像碎了的星星。他把水盆放在胡三爷脚边,又拿起块粗砂纸,蹲在旁边打磨剩下的桃木片,磨得木片边缘光滑,连细小的毛刺都没留下。
柳小梅的白影飘在桃木堆旁,指尖的金雾轻轻绕着木片转。她忽然顿了顿,金雾颤了一下:“西北边的芋苗上,有丝阴翳气擦过,很淡,没敢靠近灵脉的范围。”
胡三爷手里的刻刀没停,刀刃在桃木片上划出细浅的纹路,正是青石板上那种藤蔓状的金纹:“是巫九在看,他怕咱们的阵成了,想摸清阵的范围。”他手腕一转,刻刀在木片末端刻出个小小的“镇”字,刚刻完,木片上的纹路就亮起一点微光,和芋田土里的暖气相呼应。
狗剩停下砂纸,抬头往西北边看——那边的芋苗长得最密,晨露还挂在叶尖,看着和其他地方没两样,可他想起昨晚卷边的芋叶,还是攥紧了手里的艾草:“要不要我去那边看看?”
“不用。”胡三爷把刻好的第一片阵片放在旁边,阵片上的微光顺着木缝渗进桌面,在桌面上印出个小小的藤蔓印,“他现在不敢来硬的,咒木被咱们搜出来,他手里能用来蚀灵脉的东西不多了。”
柳小梅飘到芋田边,白裙扫过芋苗,叶尖的晨露滴在土里,竟在地面晕开一圈极淡的金光——那是灵脉的气在跟着她动。“我去那边守着,要是阴翳气再近,我就用金雾惊它一下。”她说完,身影渐渐飘向西北边的芋田,像一缕白纱裹住了那片绿意。
胡三爷手里的刻刀越来越快,桃木片在他指间翻飞,每片刻完的阵片都亮着微光,排成一排放在屋前的石阶上,像一串发光的玉牌。狗剩磨完最后一块桃木片,刚要递过去,就听见柳小梅的声音从西北边传来,不慌不忙:“阴翳气退了,往山那边去了,带着点槐木的焦苦味,像是在走。”
胡三爷停下刻刀,抬头往山的方向看——晨光已经把山尖染成了金色,山脚下的雾气正慢慢散。他拿起一块刻好的阵片,往芋田边走去,狗剩赶紧跟上,手里还攥着那把艾草。
阵片要安在芋田四周的土坡上,每片间隔五步,正好把老芋窖圈在中间。胡三爷把第一片阵片插进土坡,指尖在阵片上的金纹处按了按,灵脉水顺着指缝渗进木片,金纹瞬间亮了起来,像一条小金龙缠在木片上。“这阵叫‘锁灵阵’,能把芋田的灵脉气聚得更稳,就算巫九再来,也钻不进窖里。”他跟狗剩解释,手里没停,一片接一片地往土里插阵片。
狗剩看着阵片上的金纹连成片,在芋田四周织成一张淡金色的网,网下的芋苗像是更精神了,叶尖的露珠滚落在土里,竟发出细微的“嗒嗒”声,像在应和阵片的微光。他忽然想起昨晚蹲在田埂边的紧张,再看现在晨光里的芋田,心里踏实得很——有胡三爷的阵,有柳小梅的守护,还有这满田的灵脉气,巫九的那些小动作,真成不了气候。
最后一片阵片插进土坡时,柳小梅也飘了回来,她的白影落在阵片旁,指尖的金雾和阵片的微光融在一起,竟在半空绕成个小小的藤蔓圈。“灵脉气跟阵接上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笑意,“现在老芋窖里的老芋种,暖光比昨晚还亮。”
胡三爷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看着围成圈的阵片,又看了眼老芋窖方向的青石板——石板上的金纹此刻也亮了,和阵片的光连成一片,把整个芋田裹在暖暖的金光里。“等会儿再去把青石板上的金纹重描一遍,用灵脉水调的金粉,能管到下一个秋收。”他说着,往屋里走,准备拿金粉和毛笔。
狗剩站在阵片旁,风吹过芋田,带着芋叶的清香,再也没了半点槐木的焦苦味。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艾草,又抬头看了看晨光里的芋苗,忽然觉得,这田埂边的日子,虽然有暗涌,却也踏实——只要他们守着这片芋田,守着老芋窖,那些阴翳气就永远进不来。
屋角的刻刀还放在木桌上,石阶上的灵脉水盆里,金光还在轻轻晃。晨光里,芋田的叶子绿得发亮,阵片的微光在风里轻轻颤,像在跟每一片芋叶说:别怕,我们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