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晌午,张奶奶就拎着空菜篮往院外走,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菜窖邪门了!昨天刚囤的白菜,今天就烂了半筐,还总听见里面有‘呜呜’的声,狗剩!你去瞅瞅!”
正蹲在石碾旁用铜烟袋磕瓜子的狗剩,爪子一哆嗦,瓜子壳撒了满裤腿。他本来想装没听见,可架不住张奶奶瞪眼睛,只能磨磨蹭蹭站起来:“瞅就瞅,不过我得先拿点东西——万一有啥玩意儿,我好敲它!”说着往怀里揣了把枣核灰,又摸出个烤红薯(准备藏菜窖里偷偷吃),还顺手拎了块院角压酸菜坛的青石头——他觉得这石头沉,敲着肯定疼。
往菜窖走的路上,绿皮蛇突然从供桌旁窜过来,缠在狗剩手腕上,信子对着菜窖方向直甩。狗剩撇撇嘴:“你也跟来凑啥热闹?一会儿要是有煞,我用石头敲,你就负责……呃,负责看着!”绿皮蛇像是白了他一眼,蛇眼转了转,没松劲。
到了菜窖口,一股霉味混着寒气扑面而来,比外面低了好几度。东北的老规矩,进菜窖得带根火柴(引阳气),还不能喊自己名字(怕煞勾魂)。可狗剩光顾着揣红薯,早把火柴忘到后脑勺了,刚迈进去一步,黑得看不清路,他顺口就喊:“狗剩你慢点,别摔着!”
这话刚落,菜窖里突然“呼”地刮起阵冷风,墙角囤的白菜“哗啦”倒了一片,露出个青灰色的影子——那影子没手没脚,像团烂布,飘到哪,哪的白菜就瞬间发黑腐烂,还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妈呀!是啥玩意儿!”狗剩吓得往后退,脚底下拌到萝卜筐,“扑通”坐在地上,怀里的红薯滚了出去,正好砸在影子上。
影子“嗷”地叫了一声,竟往后缩了缩。狗剩眼睛一亮:“哎?你还怕红薯?”说着摸起身边的酸菜石,卯足劲往影子扔:“吃我一石头!让你烂我家白菜!”石头带着风砸过去,正撞在影子心口,“滋啦”一声,影子冒起黑烟,竟小了一圈——原来这石头压了大半年酸菜,沾了咸气和阳气,正好克阴煞!
“傻小子!这是‘菜窖阴煞’,专靠吸囤菜的阳气活!”铜烟袋里突然传出胡三太爷的声音,带着点笑腔,“你倒好,不拿正经法器,拿块酸菜石当宝贝,亏你想得出来!”狗剩脸一红,刚要反驳,就见那影子突然扑过来,缠在他的脚踝上,冰凉的触感直往骨头里钻,让他动不了。
“别慌!东北的规矩,阴煞怕‘烟火气’!你把枣核灰撒它身上,再点根烟——你爷爷的烟袋不是能点火吗?”胡三太爷的声音刚落,绿皮蛇突然窜到狗剩手边,用尾巴扫了扫他兜里的枣核灰。狗剩赶紧掏出来,往脚踝上的影子撒去,红灰一沾影子,立刻燃起绿火,影子惨叫着松了手。
他趁机摸出铜烟袋,往烟锅里塞了点烟丝(这次没敢放瓜子壳),“噌”地划了根火柴点上——还是他刚才慌慌张张摸出来的,总算没忘。烟袋锅子的火星子一冒,菜窖里的寒气瞬间散了不少,那影子被烟味一熏,“噗”地化成一缕黑烟,钻进菜窖的小通风口,没影了。
等狗剩从菜窖里爬出来,头发上沾着白菜叶,裤腿上还挂着萝卜须,手里攥着那块酸菜石,兜里的红薯早就滚得没影了——后来才发现,滚到了菜窖的小灶里,烤得焦黑,香味飘了满窖。
“咋样?里面是啥?”张奶奶迎上来,一看见狗剩的模样就笑了,“你这是跟白菜打架了?咋还挂了一身菜叶子?”狗剩把酸菜石往地上一放,喘着粗气:“是菜窖阴煞!多亏我这石头,还有三太爷的烟袋,不然我差点成了煞的下酒菜!”
正说着,铜烟袋突然“嗡”地响了一声,胡三太爷的声音带着笑:“你小子还好意思说!拿酸菜石砸煞,传出去我胡三太爷的名号都要被你连累!下次再敢用磕瓜子的烟袋对付煞,我就把你烟丝换成辣椒面!”
众人一听,全笑了——狗剩站在原地,脸通红,手还攥着烟袋,可心里却美滋滋的:虽说又闹了笑话,可这菜窖的煞是他解决的,以后村里谁还敢说他只会偷懒?张奶奶拍了拍他的肩:“行了行了,有功!晚上给你煮红薯粥,补偿你丢的红薯!”
狗剩一听有红薯粥,立刻眉开眼笑,跟着张奶奶往回走,绿皮蛇缠在他手腕上,蛇眼亮晶晶的,像是在夸他。菜窖口的阳光正好,暖得能化了寒气,巫脉村的日子,就这么在鸡飞狗跳的斗煞和热热闹闹的烟火气里,又多了一段让人大笑的故事——至于那块酸菜石,后来被狗剩擦得锃亮,摆在了供桌旁,成了他的“专属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