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擦着西山尖,巫脉村突然刮起阵怪风——不是傍晚该有的暖风,是裹着股霉味的冷风,直往人衣领子里钻。供桌旁的绿皮蛇“噌”地立起来,信子吐得飞快,蛇眼死死盯着村西头;守脉玉的青光突然暗了暗,竟在桌面上映出个模糊的黑影,像棵歪脖子树。
“不好!村西的老槐树不对劲!”铁煞师刚把玄铁屏障检查完,手里的铁锤“当啷”掉在地上。众人往村西跑,刚拐过墙角,就见蹲在墙根嗑瓜子的狗剩“嗖”地站起来,手里还攥着半把瓜子壳,慌慌张张往身后藏——他本来该帮狐仙晒清煞花粉,结果偷摸躲这儿偷懒了。
“狗剩!你咋在这儿?”风丫一把拽住他,“老槐树冒黑烟了,快拿家伙!”狗剩手忙脚乱摸家伙,摸了半天掏出个粉嘟嘟的东西——竟是张奶奶晾在竹竿上的绣花鞋,鞋尖还绣着朵小红花。“哎呀妈呀!拿错了!”他脸一红,又往怀里掏,掏出个铜烟袋锅子,是他爷爷传下来的,平时用来嗑瓜子磕得锃亮。
到了老槐树下,众人倒吸口凉气:老槐树的枝桠上缠着密密麻麻的黑丝,树洞里往外冒黑烟,烟里还飘着些细小人影,像是在哭。“是煞尊的‘老树缠煞阵’!”狐仙脸色发白,“东北的老规矩,老槐树是保家仙的常驻地,绝不能让煞缠上——这阵一成,全村的煞气都得往这儿聚,到时候谁都跑不了!”
话音刚落,树洞突然伸出只漆黑的手,直朝着蹲在地上捡甜草根的小孙子抓去。灰团“嗷呜”一声扑上去,却被黑烟弹开,摔在地上打了个滚。狗剩本来往后缩,见小孙子有危险,脑子一热,举着铜烟袋就冲上去:“你敢动我大侄子!看我敲碎你爪子!”
烟袋锅子刚碰到黑手,突然“嗡”地响了一声,冒出道金光。黑手“滋啦”一声缩回去,树洞里传来煞尊的嘶吼:“哪来的破烟袋!”狗剩也懵了,举着烟袋嘀咕:“这不是我爷爷磕瓜子的玩意儿吗?咋还发光了?”
“傻小子!这是胡三太爷的信物!”狐仙突然喊,“你爷爷当年救过胡仙,胡三太爷把烟袋给了他,让他护着家!你倒好,拿它磕了三年瓜子,连烟油子都没清过!”话音刚落,铜烟袋突然自己动了起来,往狗剩手里一沉,一个浑厚的声音从烟袋里冒出来:“你小子天天拿我烟袋磕瓜子,牙花子都沾烟袋锅上了!要不是看在你爷爷的面子,我才不管你!”
狗剩吓得手一抖,烟袋差点掉地上:“胡、胡三太爷?对不住对不住,我下次不用它磕瓜子了,我用它敲核桃!”这话一出口,连铁煞师都忍不住笑了,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松了半分。
“别贫嘴!”胡三太爷的声音沉下来,“这煞阵用老槐树的根当媒介,东北的忌讳你记好了——老树缠煞,得用‘仙家信物戳根须’,再撒上枣核灰,不然煞根会往村里钻!还有,千万别踩树下的黑土,那是煞血泡的,沾脚上就甩不掉!”
狗剩赶紧点头,刚要往树下走,突然想起啥,回头问:“三太爷,我鞋上沾了早上的荤油,不碍事吧?”烟袋里传来胡三太爷的怒吼:“你个憨货!保家仙的信物最忌荤油!你昨天用烟袋沾着荤油拌凉菜,我差点没呛死!赶紧找艾草叶擦了!”
风丫赶紧递过一把艾草叶,狗剩单脚蹦着擦鞋,差点摔个屁股墩,灰团赶紧跑过来扶他,结果被他踩了尾巴,“嗷”地叫了一声,逗得众人直笑。等擦干净鞋,狗剩举着烟袋往老槐树根走,刚靠近,树洞里就窜出条黑蛇似的煞根,直朝着他的腿缠来。
“绕着走!别跑直线!”狐仙喊——这是东北遇煞的规矩,跑直线会被煞缠腿,绕着走才能破煞的轨迹。狗剩赶紧绕着树跑,手里的烟袋乱挥,竟无意中戳中了最粗的一根煞根。“就是它!戳狠点!”胡三太爷的声音喊着,狗剩卯足了劲,把烟袋锅子往煞根上一怼,金光瞬间从烟袋里涌出来,煞根“滋滋”冒黑烟,转眼就化成了灰。
“快撒枣核灰!”铁煞师扔过来一包枣核灰,狗剩伸手去接,结果没接住,灰全撒在了自己头上,瞬间变成了“灰头土脸”。他也顾不上擦,抓起地上的灰就往树根上撒,红灰碰到剩下的煞根,立刻燃起绿火,树洞里的黑烟“呼”地一下就散了,老槐树的叶子慢慢恢复了绿色。
煞阵一破,煞尊的惨叫声从远处传来,像是彻底没了底气。狗剩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手里还攥着那把铜烟袋,烟袋锅子上还沾着点煞灰。胡三太爷的声音从烟袋里传来,带着点嫌弃:“你小子下次再敢用我烟袋磕瓜子,我就把你瓜子都换成辣的!”说完,烟袋就没了动静。
张奶奶端着枣粥走过来,看见狗剩的灰头土脸,忍不住笑:“狗剩啊狗剩,你这是去打仗还是去掏煤窑了?还有,下次别拿我绣花鞋当武器了,那鞋我还没绣完呢!”狗剩脸一红,接过枣粥,一口就喝了大半碗,嘴里还嘟囔:“下次我用烟袋敲煞,再也不拿错东西了!”
众人看着他那副又怂又傲的样子,都笑了——这狗剩虽然平时爱偷懒,关键时刻却不含糊,让人又气又爱。守脉玉的青光又亮了起来,绿皮蛇缠在玉旁,信子轻轻碰了碰狗剩的裤脚,像是在夸他。院外的枣核灰还泛着淡红光,清煞花的香气飘满了村,巫脉村的夜晚,又恢复了往日的暖意。只是没人注意,狗剩的铜烟袋上,悄悄多了道淡金色的纹——那是保家仙留下的印记,也是他往后的“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