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青衣与万俟昭昭并肩走向那座刚刚落成的书院。
小羲和则被“勒令”去睡午觉了。
小家伙原本也兴冲冲地想跟去,却被万俟昭昭轻飘飘一句“小孩不睡觉,长不高”给堵了回去。
为了将来能长成顶天立地的大高个,小羲和只能一步三回头,噘着小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带去休息了。
书院前的空地上,混血种的少年少女们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他们或提着水桶,或拧着抹布,动作麻利地擦拭着崭新的门窗、廊柱和台阶。
每一个角落都擦拭得锃亮,每一块木板都浸润着水汽。
这是他们即将开启全新生活的地方,每个人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要让这里从第一天起就纤尘不染,焕然一新。
青衣与万俟昭昭驻足于书院高大的门前。
门楣之上,悬挂着一块光洁如墨玉、却空无一字的巨大牌匾,静静等待着它的名号。
万俟昭昭随性地抬起纤细的手指,对着牌匾轻轻一勾。
那沉重的黑色牌匾便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稳稳地从高处飞落,悬浮在她面前不足三尺的空中。
“名字我来?”万俟昭昭侧头看向青衣,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
青衣的目光掠过牌匾,淡然颔首:“嗯。”
得到首肯,万俟昭昭的指尖倏地跳跃起一缕细小的紫色电光。
那电光噼啪作响,带着毁灭般的威压,却在她精准的控制下,如最细腻的刻刀,径直刺入牌匾漆黑的边缘。
霎时间,木屑无声飞散,牌匾表面赫然被蚀刻出一个狂放不羁的紫色大字——“第”。
接着是第二个字——“一”。
笔走龙蛇,气势冲天,每一道转折都带着雷霆万钧般的凌厉。
第三个字“书”,第四个字“院”,紧随其后。
四个紫色的大字深深烙印在墨黑的底板上,字形恣意张扬,透出一种睥睨天下的嚣张气焰,仿佛蕴含着书写者深不可测的力量与桀骜。
万俟昭昭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杰作”,眼角微微上挑。
指尖再是一点,那承载着“第一书院”四个狂野紫字的黑色牌匾便如有生命般,稳稳当当地飞回了原处,重新高悬于门楣之上。
阳光下,那四个紫色大字闪烁着幽冷而夺目的光晕,熠熠生辉,宣告着此地的存在。
青衣见状,唇角几不可察地微扬。
她并未言语,只是玉白的拇指轻轻擦过中指,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啪!”
声音不大,却仿佛触动了天地的某种开关。
几乎在响指落下的瞬间,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开始变色。
浓厚的乌云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揉捏拉扯,迅速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沉沉地压在炎城之上,天色骤然昏暗。
万俟昭昭挑了挑眉,似乎觉得这普通的云雨有些寡淡无趣。
她修长的手指随意对着天空方向一弹。
“轰隆隆——咔嚓!”
一道令人心悸的惨白电蛇撕裂了低垂的铅云,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
那雷声狂暴低沉,仿佛贴着屋顶滚过,而劈下的紫色闪电,色泽诡异妖艳,蕴含的毁灭气息让空气都为之颤栗。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恐怖的雷电仿佛就悬在头顶,仿佛触手可及,前所未有的低。
这下可炸了锅。
原本在街上悠闲瞎逛的魔族们,初时看到天阴了,还觉得新奇,甚至有些兴奋——炎城这鬼地方,千年难得下雨一次。
几个豪放的家伙正准备敞开胸怀,痛快淋一场久违的甘霖。
然而,那紫得发黑、低得吓人的闪电一出现,所有魔族的脸瞬间白了。
“妈呀!这什么鬼玩意儿!”不知谁嚎了一嗓子。
“看着就不像好雷!快跑啊——!”
前一秒还想雨中漫步的魔族们,瞬间化身惊弓之鸟,抱头鼠窜,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家里狂奔。
尤其是那些头上长角、一看就“引雷”的魔族,更是跑得脚下生风,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别的魔会不会被劈他们不清楚,但自己这身“装备”……怎么看都是吸引天雷的绝佳目标。
跑!跑慢了都是对自家小命的不尊重!
豆大的雨点就在他们狼狈奔逃时,毫不留情地砸了下来。
“哎哟!还挺凉快!”
有魔边跑边下意识地嚎了一句。确实,密集的雨点砸在滚烫的地面上,蒸腾起一片白蒙蒙的水汽,空气顿时变得湿润清爽,连日来的燥热和飞扬的尘土被瞬间洗涤一空。
然而,这份“凉快”他们根本无心享受。
魔族们连滚带爬地躲回各自的石头房子或地洞里,心惊胆战地听着屋外那连绵不绝的恐怖雷鸣。
“轰——嚓!轰——嚓!”
紫色的闪电如同发狂的巨蟒,一道接一道地撕裂天空,照亮昏暗的炎城。
那闪烁的光芒刺目无比,每一次炸响都震得简陋的魔居嗡嗡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气息和毁灭般的威压。
这哪里是下雨?这简直是天罚!好些魔族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凭经验判断,这闪电的威力,若是劈实了,堪比元婴修士、甚至化神大能渡劫时挨的雷劈。
虽然魔族普遍皮糙肉厚,但那可是正经八百的天雷啊,劈在身上,不死也得脱层皮,痛得钻心彻骨。
……
当第一滴冰冷的雨珠“啪”地打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小水花时,青衣素白的手已从空间拿出一柄淡青的油纸伞。
她腕子轻抬,“唰”的一声将伞骨撑开,圆润的伞面如一朵骤然绽放的莲花,稳稳遮住了万俟昭昭的头顶与半边肩膀。
青衣侧过头,清澈的目光落在万俟昭昭被雨丝沾湿的鬓角,声音温淡如常:“走吧。”
万俟昭昭懒懒地“嗯”了一声,唇角弯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算是回应。
仿佛这倾盆骤雨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插曲。
二人便在这滂沱雨幕中并肩徐行。
脚步踏在湿漉漉的石板上,发出“嗒、嗒”的轻响,与密集的雨声交织成曲。
青衣执伞的手稳如磐石,伞沿垂下的水帘在她们周身形成一道晃动的屏障。
不多时,城主府的大门已近在眼前。
她们本要径直而入,脚步却在门槛前忽地一顿。
万俟昭昭的目光被门口那对威严的石狮子攫住。
左边那只昂首向天,任凭豆大的雨点噼啪砸在它冰冷的石鬃上,水珠顺着嶙峋的线条淌下,一派肃穆的镇宅之姿。
右边那只却低伏着身子,张开的巨口正对檐角倾泻而下的水流——暴雨如注,直灌入它口中,又从下巴处哗啦啦溢出,活脱脱一个被浇淋的顽皮茶宠,憨态可掬。
“呵,”万俟昭昭从喉间逸出一声低低的嗤笑,眼底掠过顽童般的兴味,“一个淋雨,一个下大雨……一个镇宅,一个茶宠。真好玩。”
青衣也静默地望着,伞下的眉目沉静。
二人就这样在雨声轰鸣中驻足了好一会儿,任由水汽氤氲了视线,只瞧着那“茶宠”石狮贪婪地吞咽着天降的甘霖。
直到万俟昭昭耸耸肩,似是看够了,青衣才微动伞柄,引着她跨过门槛,身影没入城主府深幽的回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