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砚沉一愣，望着走远的背影，不明白婆婆最后一几句话的意思，视线落在柳云萱明媚的脸颊，微微蹙眉。
为什么？
察觉他的视线，柳云萱抬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抬步走近，“王爷，怎么了？”
楚砚沉收回思绪，轻轻摇头。
柳云萱抿抿唇，没再多问。
窗外雪已停，月色破云而出，清冷地洒在雪地上，一片银白。
“方文远，王德福。”
楚砚沉指尖轻叩桌面，“这两人是关键，王德福已死，线索恐怕难寻，方文远若真还活着，潜藏江南，或许是个突破口。”
柳云萱手中灌好热水的暖水袋放在他的掌心，“我们与江南的生意往来不少，万隆杂货的渠道也能用上，可以借口采购新品或查账，派人暗中寻找，只是，若他真是楚祁正的人，恐怕藏得极深。”
“再深，也要挖出来。”
楚砚沉眼中寒光凛冽，摸着微微烫手的暖水袋，指尖收紧，“太后遗信，青鸢婆婆的证词，令牌与密信副本，这些已能将当年构陷的轮廓勾勒清晰，但要扳倒楚祁正，这些还不够，我们需要铁证，需要能证明他血脉存疑的实证，需要他与前朝余孽勾结的更直接证据。”
“云萱，沈老将军将青鸢婆婆送来，又让慕英此时离京，其意已明，沈家这颗棋子，已基本落在我们这边。”
柳云萱端起茶盏，想到柳全的那封信，心一沉，指尖收紧，“王爷，我有……”
她还未说完，书房外传来周伯刻意提高的声音，“王爷，王妃，徐尚书府上来人，说徐小姐突发急病，高烧不退，口中呓语不断，似是惊吓过度，徐夫人心慌意乱，特来请王妃过去看看，毕竟，王妃曾救治过乌斯藏护卫，或有良方。”
楚砚沉与柳云萱对视一眼。
徐静姝突发急病？
惊吓过度？
“请来人稍候，我即刻更衣前往。”
柳云萱扬声应道，慌忙起身，
“我让影带人暗中护送你。”
楚砚沉拉着她手，面露关切，“一切小心，见机行事。”
柳云萱点点头。
望着远去的背影，楚砚沉神色愈发凝重，刚刚她要说什么，看脸色好像是很重要的事，婆婆的话也一直在脑海里萦绕。
云萱身上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想到这些，他心底一阵烦躁与后怕。
夜色已深，街道寂静。
马车在徐府侧门停下，早有婆子等候，神色焦急地将柳云萱引入内宅。
徐静姝的闺房内灯火通明，药味弥漫。
徐夫人眼睛红肿，见到柳云萱如同见到救星，拉着她的手，哽咽道，“王妃，您可来了，静姝从宫里哭临回来就有些不对劲，晚膳也没用，方才突然就烧起来，说胡话，怎么都叫不醒。”
柳云萱一边安抚徐夫人，一边快步走到床前。
徐静姝双目紧闭，脸颊潮红，额上覆着湿帕子，嘴唇干裂，确实是在高热之中，口中喃喃，声音模糊。
她俯身细听，声音含含糊糊，什么也听不清。
伸手摸了摸滚烫的额头，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体温计，交给丫鬟，并将一步一步教如何使用。
丫鬟虽然不理解，还是按照她的吩咐一步步操作，细长的棍子放在大小姐的腋下。
徐夫人看着这一幕，虽然也不清楚与医治女儿有什么关系，可想到靖王妃救活乌斯藏的护卫，定然与那些太医的诊治不同。
等待的时间，众人屏住呼吸，紧张的氛围充斥着整个房间。
时间到了，丫鬟拿出体温计递给她。
柳云萱看着体温计上的温度，三十九度八，这么高的温度不烧迷糊才怪，赶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退烧冲剂交给丫鬟，“这是安神退热的药剂，用温水化开先服下，好生休养便是。”
她又从随身锦囊取出一粒强力消炎药混入其中，交给丫鬟，同退烧药一起喂徐静姝服下，又用温水替擦拭手心脚心辅助降温。
忙乱一阵，徐静姝的呼吸渐渐平稳，呓语也停了。
徐夫人这才松口气，挥退房内其他丫鬟仆妇，只留心腹嬷嬷守在门外。
屋内只剩下柳云萱，徐夫人和昏睡的徐静姝。
徐夫人起身，对着柳云萱深深一福，泪如雨下，“王妃，妾身实在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借静姝的病请您过府求王妃救救我们徐家！”
柳云萱连忙扶起她，面露不解，“夫人何出此言，快快请起，有话慢慢说。”
徐夫人用帕子掩面，声音哽咽，“今日静姝从宫中回来，悄悄告诉妾身，她在慈宁宫偏殿等候时，无意中听到永王府的两个管事嬷嬷在角落里低声说话，她们说……说永王殿下吩咐，要在流民中安排一场大疫，源头就设在靖王府和徐家施粥的棚子附近，然后栽赃给靖王府和我们徐家，说我们意图散布疫病，祸乱京城，动摇国本！”
柳云萱倒吸一口凉气，瞳孔骤缩。
永王竟如此歹毒！
利用疫病已不是简单的构陷，是要让靖王府和徐家万劫不复，遗臭万年！
“静姝听得心惊胆战，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花盆，惊动那两人。”
徐夫人摸了摸眼角的泪，继续道，“她们虽未看清静姝，静姝吓得魂不附体，强撑着回来，便成这副模样，王妃，永王这是要对我们两家下死手啊，老爷如今在宫中值守，妾身……妾身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云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握住徐夫人颤抖的手，安抚着，“夫人莫慌，此事非同小可，您告知于我，便是信重，静姝妹妹听到的，可还有具体细节，比如时间，如何安排？”
徐夫人思考努力回忆，“静姝说，她们提到上元已过，流民聚集日久，最易生乱，药材已备好，混入明日送往粥棚的米粮中，还说靖王府那个姓周的管家和徐府派去的管事，是现成的替罪羊。”
明日！
混入米粮！
周伯！
柳云萱心头狂跳。
时间如此紧迫！
“夫人，此事我必须立刻告知王爷。”
柳云萱神色凝重，抬脚就往外走，“您和静姝妹妹近日务必深居简出，府中饮食用水千万小心，对外只说静姝惊吓过度，需要静养，徐尚书那边，我让王爷设法递消息进去，你们统一口径，切莫露出破绽。”
“好，好，都听王妃的。”
徐夫人连连点头，仿佛抓住主心骨。
柳云萱走到门口，回眸又看眼昏睡的徐静姝，心中暗叹，袖袋取出一个小瓶，递给递过去，“这是安神的药，等静姝醒了，每日一粒，温水送服，能助她宁神定志，夫人自己也需保重。”
离开徐府，坐上马车，柳云萱声音从未有过的焦急慌乱，“速回王府，有十万火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