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北,” 孟渝淞的声音忽然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恳切的急迫,他微微侧头,目光依旧警惕地盯着前方的枪口,“听我的,先撤!等余扬、夏清元他们回来,我们还有机会!现在硬拼是送死!”
白小北没有直接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太佑谦身上,那个总是嘴上不饶人,却心地善良,总是会偷偷塞给他半块饼干的人,此刻满脸血污,眼神涣散,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白小北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孟渝淞心上:“他们要是发现佑谦不是抗体……你说,他们会怎么对他?”
他的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太佑谦被随意处决、像垃圾一样丢弃的画面。
孟渝淞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下颌线绷得死紧。
他无法回答。
那些亡命之徒眼中赤裸裸的疯狂和残忍,早已给出了答案。
白小北抓住了孟渝淞的肩膀!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拽!孟渝淞猝不及防,重心微失的瞬间,两人的位置已然对调!
白小北不知何时,摸走了金发财腰间的匕首!此刻,那闪着寒光的刀尖,正稳稳地、决绝地抵在他自己脆弱的颈动脉上!
锋利的刀刃已经微微刺破皮肤,一滴鲜红的血珠缓缓渗出,在惨白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让他们走——”
白小北的声音异常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空洞。
“北哥!我的刀?!” 刚冲到近前的金发财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摸向腰间,脸色瞬间煞白。
黑衣男人眯起那双阴鸷的眼睛,像毒蛇评估着猎物:“放人?你想得倒美!凭什么信你?”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屑和怀疑。
白小北的目光没有看他,而是转向不远处一具刚被武装分子击毙、还在抽搐的丧尸尸体。
“我可以证明。” 他的声音像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让整个操场的空气再次冻结,“用丧尸的血。”
死寂。连风声和丧尸的嘶吼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有直升机螺旋桨单调而压抑的轰鸣在持续。
“抗体?免疫病毒?” 黑衣男人重复着,语气充满赤裸裸的质疑,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他上下打量着白小北,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你可以……拭目以待。” 白小北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平静得可怕。
这时,黑衣男人身边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的同伴,终于上前一步,凑近他耳边,语速极快而清晰:“哥,我觉得,八成是他,那个人很紧张他,而且……”, 他焦急地瞥了一眼越来越近的尸潮,声音带着急迫,“丧尸快围上来了!再磨蹭,咱们都得喂了这群怪物!”
黑衣男人的脸色阴晴不定,眼神在白小北决绝的脸、抵在脖子上的刀、以及远处汹涌的尸潮间飞速扫视。
两秒,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他终于朝着弟弟狠狠一点头。
弟弟动作麻利,立刻掏出一把小刀,毫不犹豫地在旁边一具尚温热的丧尸尸体污浊的创口上用力一刮,沾满了粘稠腥臭的黑红色血液。
他厌恶地皱眉,像扔垃圾一样,将那把沾满致命病毒的小刀扔到了白小北脚边的尘土里。
那把刀静静躺在那里,刀刃上黏腻的黑血在阳光下反射着诡异、令人作呕的光泽。
白小北缓缓弯下腰,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刀柄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他身上。空气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我现在就应该把你打晕拖回去”。 孟渝淞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压抑着无力感。
白小北抬起头,对着孟渝淞的方向,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你不会的。” 他的目光极其隐晦地扫过直升机舱门外露出的那截黑洞洞的炮管口,声音低得只有近在咫尺的孟渝淞能勉强听清,“从我们冲进来的那一刻……你们想活下去……就只能靠我。”
他的眼神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悲凉。
孟渝淞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他明白了!白小北的自曝身份,不仅仅是为了救太佑谦的孤勇,更是看穿了他们所有人陷入的绝境!
这根本是一场力量悬殊到令人绝望的围猎!
对方拥有碾压性的火力,他们这几个人,这辆越野车,在对方眼里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白小北在用自己作为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筹码,为他们撕开一条生路!
这一刻,孟渝淞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他似乎有些理解了,为什么余扬会为这个看似单薄的青年如此着魔。
“不——!!!北哥!!不要!!!”
金发财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他像疯了一样要扑过去夺刀,却被早有准备的孟渝淞用钢铁般的手臂死死钳住,动弹不得!
白小北的目光在金发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转向孟渝淞,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歉意,有诀别,有托付,最终化为一个极其短暂、几乎看不见的、安抚般的微笑。
然后,在无数道或惊骇、或贪婪、或绝望的目光注视下,他毫不犹豫地、决绝地,将沾满丧尸污血的刀锋,狠狠划向自己摊开的左手掌心!
“嗤——”
锋利的刀刃割破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与刀上黏腻恶臭的黑血混合在一起,变成一种更加诡异的暗红色,顺着他的手腕蜿蜒流下,一滴滴砸落在干燥的尘土里,晕开小小的、刺目的深色痕迹。
白小北没有理会掌心的剧痛和蔓延的冰冷麻痹感,他缓缓转过身。
金发财更是目眦欲裂,“北哥!你干什么!回来啊!!!” 他拼命挣扎,却被后者更加用力地禁锢住。
白小北那双总是明亮倔强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歉意和无声的诀别。